高高的轩窗洒进来一束明光,将这狭窄逼仄的书库过道照亮了两分,饶是如此,书库之中仍然一片昏黄,燕迟站在秦莞背后,目光越过秦莞的肩头看了下去。
微黄的画纸之上,一幅又一幅生动的春宫图栩栩如生,作画之人画技高超,着色考究布局匠心,画庭院可见庭中牡丹花蕊上的凝露,画溪边可见清浅见底的溪中鹅暖石,画草地,可见绿草如茵的草叶脉络,作画之人既然如此细致写实,相对的,其所画人物自然也是细致到了极点,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男女样貌皆是俊朗,或是赤身,或是衣衫半掩,男子可见身上肌理线条,女子可见峰尖殷红,而二人相连之处……
燕迟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秦莞的脸上,轩窗的微光正洒在秦莞的肩头,秦莞凝雪一般的面颊之上,赫然漫上了一层薄红,燕迟看着,眸色便是一深。
“哗”的一声,秦莞将手中的春宫图合了起来,她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燕迟,她急切的寻找着燕迟面上的蛛丝马迹,可是这般看过去,燕迟面上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秦莞心底一松,忙转过身来将画轴重新卷起,“这张不是……”
说完话,秦莞暗暗地呼出了一口气。
“身为医者,应当不会为这样的画所动吧?”
就在秦莞一口气快要松到底的时候,燕迟忽然又开了口,这一问,秦莞的背脊顿时挺直了,燕迟看到了!
看着忽然僵住的秦莞,燕迟眼底漫上一丝笑意,洒在秦莞肩头的微光忽的一盛,光束之中微尘翻飞,如同洒在空气之中的金色糖粉,莫名有暗暗的香甜浮动。
燕迟不想让秦莞为难,转过身去,走向秦莞身后的高柜。
听见他脚步移开,秦莞僵硬的背脊才微微松活,“那是自然——”
她语气清冷,可耳朵却有些发烧,身为医者,自然知道人身上每一处骨骼肌理,然而她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看过这些东西!
眉头皱了皱,秦莞一把将这卷轴放入了高柜最深处。
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句秦安,果然是秦安,连收藏的画作都是这样……
秦莞定了定心神,又去看那柜子之中别的卷轴,这一看,不由大为惊讶,这柜子里面放着的,要么是十二春宫图,要么是美人出浴图,更有甚者,还有男男女女酒池肉林图,秦莞每每打开只看一个边角便将卷轴合上,生怕后面的燕迟又走过来,一边看,秦莞一边嘀咕,莫非这柜子之中的画作皆是此道?
秦莞不死心的看完最后一张,满是无奈的将柜门关了上。
燕迟一边听着后面的动静一边眼底噙满了笑意,却是未回过头去,不多时,秦莞将柜门关上才转眸看了燕迟一眼,见燕迟面无所动,秦莞不由道,若燕迟这般心性坚定的行伍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心猿意马,如此就太好了……
秦莞呼出一口气,又开了旁边的一个高柜,这一打开,秦莞一眼便看到了几幅泛黄的字画,且卷轴之上便有几行小字落款,看那款制,却竟然是前朝某位大家之手,秦莞再打开一看,果然是前朝旧物,秦莞看了看这个柜子,再看向一旁放着春宫图的柜子,顿时叹了口气,秦府家底丰厚,可偏偏遇到了秦安这样的家主……
“这边都是秦府的收藏之作。”
秦莞又看了几幅,一旁的燕迟也如此说来,这书库尽头的几个柜子已经被她二人看完了,如此,秦莞只好往外走,燕迟站在她对面,也往外走了几步。
往外一走,柜子上的画纸皆是见新,秦莞看着便觉得不像七八年前的东西,可仍然是忍不住的翻找着,找到一半,燕迟那边忽然动作一停,“你来看……”
秦莞闻声眼底微微一亮,顿时转身走到了燕迟身边去,只见燕迟正将一幅二尺来长的画作打开到一半,而那画作并非出自名家之手,画上画着的,乃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
作画之人画技并非决定高超,可胜在意境极美,光是看着这幅画,且只是个背影,秦莞也感觉出了这女子的清丽绝美,女子背影聘婷袅娜,如云的墨发尽数披散在脑后,她走在柳枝曼妙的春日之中,行止之间,裙裾起伏,彩蝶环绕,端的是一副灵气逼人的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