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看着棋盘,只问了这么一句,李蓉思索着:“因为北境常年不安,百姓受苦?”
“这当然是原因,”裴文宣笑起来,他瞧了李蓉一眼,只道,“可除此之外呢?”
李蓉摇了摇头:“他没同我说过。”
“有一年,我同太子殿下喝酒,他曾对我提起,宣至八年,北境和大夏打得不可开交,世家为求平稳,选择和谈,于是云燕公主和亲至北境,大夏给白银两千万,美女五百人,再附赠牛羊马匹,绫罗绸缎。一年后,云燕公主死在了北境,陛下对外宣称是病逝,可宫里的人却都知道,云燕公主,死于戎国后宫。”
“殿下同我说,那天晚上你吓得不敢睡觉,你一直在问皇后,有一天你会不会也会和云燕公主一样,和亲至北方,死无归期。”
李蓉睫毛微颤,声音平淡:“我忘了。”
“殿下记得,从那一刻开始,殿下就告诉自己,有一日,他一定会北伐往上,打得北边那些蛮族俯首称臣,再不敢犯。”
“我都不知道,”李蓉轻笑起来,“原来他想北伐的念头,有这么早。”
“所以,太子殿下与您不同,”裴文宣围住棋盘上李蓉的棋子,他抬手棋子,缓声道,“他在朝堂上所有想要拥有的,想要做的事情,大多源于他内心里某些感情。他想北伐,是为了保护臣民,保护家人。他和世家对抗,是想保证他想要实现的事得以实现。可最终他朝堂上的目的似乎达到了,但是他也永远失去了他最初想要的,他为何会欢喜呢?”
“失去了秦真真?”李蓉嘲讽笑起来。
“他失去了您,失去了母后,失去了妻子,失去了自己,纵使坐拥山河,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他寻不到来路,又无归途,若您看不明白这一点,您永远也无法理解太子殿下。”
李蓉不说话,她静静看着裴文宣:“什么叫失去我?”
裴文宣抬起眼来,他注视着李蓉。
“殿下,”他无奈苦笑,“岁月改变的,不止是太子殿下。”
李蓉愣了愣,裴文宣垂下眼眸,淡道:“还有你我。”
李蓉没有说话,她面色沉静,裴文宣的话对于她而言,似乎没有半分影响。她平静落子,然后伸手想要去端茶,却在触碰茶杯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自觉的、轻轻打着颤。
裴文宣假作没有看到,看着棋盘,神色从容。
他看了棋局一会儿,抬手轻拉广袖,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弃我去者不可留,过去的事,便过去了。”
“殿下,”裴文宣抬眼瞧她,眼里带了笑意,“这局输了无所谓,重开一局吧?”
李蓉没说话,好久后,她笑起来,抬手将棋子“啪”一下扣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