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园子,原本的确是该叫“玉园”的,这石匾乃是府上幕僚段恒舟题字,怎奈他当日喝了二两酒,稀里糊涂的题错了字,所以,谢缕这话倒也没说错。
可这“玊”字,亦有单独存在的字,而非不存在,生人来此,见了石匾上二字,理当是读作“玊园”,而非“玉园”,就如谢徵初回来此,可这谢缕却将其读作“玉园”,萧赜着实狐疑。
试想谢缕这么一位出身士族的郎君,他再混账,也不至于目不识丁吧……何况谢徵聪慧过人,她的兄长,总不会太差。
萧赜并未纠正“玊”字读法,只是由着谢缕去了,他接着又说“府上幕僚醉酒糊涂,题错了字。”
一行人前后脚走进园子,尤校跟在谢缕身后,进园子时仰起头又多看了石匾一眼,那“玊”字少见,他本是个粗人,虽读过些书,却也认不得这些生僻字,如今虽不识“玊”字,可心里头倒也清楚,堂堂太子府,牌匾上怎会留着错别字?
所以“玊”是“玊”,“玉”是“玉”,这回谢缕可不单单只是出丑,而是露馅!
尤校心中愁苦不已,唯恐谢缕再次露馅,可他偏偏又无可奈何……
萧赜领着谢缕进了园子,竟毫不避讳的带着他走进自己的书房里去了,他请谢缕入座,而后就吩咐尹略上茶,他自己却没有坐下,反倒是走到墙边书架前,看似随性实则有意的挑了一幅画出来。
他一手握画卷首端,一手持画卷末端,微微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拿对了画,回首望了谢缕一眼,而后便朝他走去,笑着唤了一声“谢郎君。”
谢缕抬首,萧赜走到他面前,这便打开手中画卷,笑问“谢郎君可知这画上七人分别是谁?”
画上七子,身处竹林,多是袒胸露乳,豁达不羁,饮酒抚琴,或清高、或傲慢、或轻狂、又或放浪形骸,神态各异,却都如活人跃然纸上,笔法画工堪称上乘,有“顾陆”之风。
单单看这七子与竹林,肚里有些墨水的也该猜到这七人身份了,可谢缕却是不知,他看看画像,又看看萧赜,讪笑道“这我哪知道。”
这副画乃是横向,画的最右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竹林七贤像”五个大字,纵然谢缕不知画上何人,见这五个字,也该答出来了,尤校又是一声轻叹。
听谢缕之言,萧赜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并未说穿,只是给尹略使了个眼色,尹略会意,即刻走来,自他手中接过画卷一端,与他各持一边。
“谢郎君糊涂,怎么连竹林七贤也不知道了,”萧赜似玩笑般说了谢缕一句,而后就从左向右给他介绍道“嵇康手挥五弦,目送归鸿;阮籍嗜酒能啸;山涛饮酒至八斗方醉;王戎赤腿而坐,手舞如意;向秀闭目倚树,定思玄理;刘伶嗜酒如命,醉态朦胧;阮咸挽袖拨阮,自得其乐。”
谢缕尴尬得很,不住的点头应和,萧赜随后就道“这副画,原出自顾长康之手,孤闲来无事,临摹了一幅,谢郎君觉得孤画工如何?”
“好!甚好!”谢缕啧啧称赞,不懂装懂。
萧赜将画卷起,谦虚道“谢郎君谬赞了。”
二人坐在书房里头,又是一阵闲聊,直至日盛之时,谢缕才拜别萧赜,萧赜亦送他到府门口,目送他与尤校走远,便与尹略相视一眼,自言自语道“妹妹聪慧过人,才学甚高,哥哥却是个目不识丁的草包,有意思,真有意思!”
谢缕与尤校回到侯府时,府上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二人便直奔了前院偏厅去,桓陵已然用好膳食,已离开偏厅,对面的谢徵还坐在食案前,玉枝跪坐在她身后一侧。
“哥哥回来啦,”谢徵见谢缕回来,随口一说,她侧首望了尤校一眼,只见尤校蹙眉冲她摇头,她心知不妙,便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哥哥慢用吧。”
谢徵正走在回后院的路上,问道“说吧,是不是谢缕又在外头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