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打在纸伞上,敲开一朵雨中花,舒信月纤细指节捏在木伞柄上,眼眸凝在那具女尸体身上,几个奴仆强忍着恶心将尸体半拉半忒上岸,顾不上填好水渠,站在一旁洗手去了。
“大人,尸体在这儿,请仵作验尸后,再对万兴母子做出惩处吧。”她清清的嗓音飘开在雨里,澄澈透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柳心莹的尸体仍然静静躺在大雨里,水珠砸入尸体空洞洞的眼眶,了无生息。
杨县丞叹气,要是他多留意,多用心对待这位故人之女,说不定她也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只是现在再说这些无济于事,他随手指了四个奴仆,吩咐道:“你们四个,守在这里,等着仵作过来验尸,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尸体。”
王潜觑了眼女尸体,将一些尸体特征暗暗记在心底,淡淡开口唤她:“信月,先回去吧。”
雨停后就审案,舒信月点头,瞧着漫天大雨,带着一股势必要将所有冤屈洗涮干净的劲头,不肯罢休。
舒信月最后再回眸看了眼孤零零的女尸,心里猛的一酸,侧目瞧着并肩的王潜,倏地收了油纸伞,躲进他的伞里,扯住他的袖袍。
“大人,等一下。”舒信月软着嗓子唤道,她盯着王潜不解的神色,眉毛轻挑似是询问何故,她吸了口气,没吭声,手指拽住他的袖子往尸体旁边走去。
杨县丞走得好好的,突然发现身边两人没影了,一手举起伞,空着的另一只手摸着后脑勺转身回头看到了温馨的一幕。
舒信月轻轻蹲在柳心莹的尸体旁,将自己那把油纸伞撑开,静静侧放在尸体头部的一侧,为柳心莹的上半身挡去了大半风雨。
“泡了那么久的水,很讨厌吧。所以我把我的伞送你啦,会为你报仇雪恨的,”舒信月又是一顿,有些好笑道:“别在我屋子里哭了,我有点怕。”
王潜站在舒信月身侧高高举起伞,挡在她头顶,舒信月的衣裙角连一滴雨珠都没有,他的伞完完全全偏向她,严严实实庇护着她。
舒信月为死去的尸体撑伞,而王潜只会她一个人撑伞。
杨县丞喉间一梗,大人的后背全湿透了,墨色的发丝也被雨水黏在了一团,可大人的神情竟然是含笑温和的眉眼,永远为她遮风挡雨。
当两人再次共撑一伞,并肩行过来时,舒信月冷不丁瞧见一脸怔然的杨县丞,古怪询问:“杨县丞,怎么了?跟失了魂一样。”
“没,”杨县丞回过神来,干巴巴地笑了笑,王潜带着舒信月掠过他的身旁向前而去,他扭头跟上,又像是感慨万千的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具尸体。
飘飘洒洒的雨丝企图落入尸体的身体里,却被那柄素色十二骨油纸伞遮覆了上半身,发白发烂的脸终于修得片刻宁静。
他转身拂袖而去,油纸伞甩开一排雨珠,默默地踱步去往前堂。
后厢房里一间破旧的老柴屋,万兴暴躁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闹得他心烦意乱,头发散做一团,用手指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
“娘,这都第二天了,怎么还不放我们出去,在这个破屋子里待着太没劲了,又找不到证据,凭什么关我们,就凭他是大官,怎么?当官的了不起,老子我……”
“好了!”王嬷嬷靠在一大堆木柴上,尖利的嗓音呵斥道:“你在这里说有什么用?安分点吧,让他们去折腾,你自己办的事还怕有漏洞?”
“娘,我这不是为了你老人家考虑,”万兴连忙上前几步,忧心忡忡地拍着手掌,眉目挤在一起:“儿子我吃点苦在柴房里没关系,一天也行,一个月也罢,但连累您老人家平白无故和我受苦,儿子心里过意不去。”
王嬷嬷板着的脸总算有了点活气,浑浊的眼珠转动,刚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