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藤没避开她的眼神,四只紫眸相对,仿若心含灵犀,两人一起沉默着,半晌,茶小葱才道:“他让我陪他一起去看千狐洞,去看他从小生长玩耍的地方……”
“你的伤还没大好,不能到处奔波,还是让娉婷去。”丁公藤有些唏嘘,初看时,茶小葱与婪夜并不算是心意相通的类型,一个孤勇,一个狂暴,放在一起似乎只会你打我,我打你,只是没想到,婪夜说的话,茶小葱却能听进去。她高耸的马尾让她眉目间多了三分英气,倒还真的褪了几分女儿家的柔韵。
“不,我想亲自找到他,也想亲自告诉他,没有他在身边,我就是个孤魂野鬼,连自己每天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躺在床上,就不停地在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觉得索然无味,把日子过得淡出个鸟来。我无亲无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我画画也好,练功也好,只是因为无聊。我挣了很多钱,很多很多,可还是觉得无聊。”她放下汤碗,缓缓抱住了自己的头,她知道希望渺然,像娉婷这样聪明的狐狸都找不到他。就说明他有心藏起来。要找他,除非掘地三尺。
想起他临别的背影,她心里一阵阵发酸。
屋内的气氛有些冷凝,娉婷一进门。便看见三人相顾无言。使君子是半懂不懂,丁公藤无言以对,茶小葱则是垂头丧气。
“都怎么了?再过半个月便过节了。你们一个个蔫成这样成什么样子?”娉婷看着茶小葱头顶昂然的马尾,一时错愕。
使君子小心翼翼地上前道:“你……找到了那只狐狸没有?这里有人已经快疯掉了。”
娉婷的脸色暗然,还没开口。便被茶小葱打断:“千狐洞在哪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你要去千狐洞?”娉婷的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茶小葱看着桌上胡乱叠放的书册,点了点头:“他说要带我去千狐洞,他爽约,我却不能爽约,所以一定要去。”
“那就去,那儿是他的家,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说不定就找到了呢?”使君子总是比旁人乐观一些,这话虽然说得极没营养。却含着天然的安抚特效,至少茶小葱没有再继续伤感下去。
茶小葱吩咐暮云卿做好去千狐洞的准备,自己又去杜婆婆那儿搜刮了不少的好药材,心里才踏实些。她从来不知道千狐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想起是婪夜从小生长的土地,她便感到安心,这一觉居然奇迹般的睡到了天亮。
然而,茶小葱安睡,暮云卿却失眠了。茶小葱在下山前放了狠话,说自己既不是掌门,也不是王后,更不是村长,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发展到最后,她与他也会变得什么都不是?他可以不再是他的徒儿,又或者,甚至连一点瓜葛一点回忆也没有?他很矛盾,他不想看到整日郁郁寡欢的茶小葱,可也不希望茶小葱被另一个人拉在手中,护在身后。
……
是夜,无言,无风。
……
“不,不要……不要碰我……啊……”客栈里,花叶玖像濒临溺绝的落水人,拼命挣扎着,她用力抠着床板,发出格格格地怪响,像是老鼠肆虐的啃齿声。她的梦境,完被那突如其来的痛楚吞噬,她不再有其它的念想。粗糙的手指按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毛骨悚毛的触感,引得她喉间一阵阵痉挛,“哇”地一声,下午好不容易喝下的水都吐了出来。
“小兄弟,你怎么了?又发梦?”一道华衣映出眼帘,接着,是一双温滑的眼睛,那双眼睛陡然与梦境里蠕动的影子重合,花叶玖一阵瑟缩,扬手一巴掌,打了个正着。一记脆响,打痛了方琏,也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她。方琏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叹了口气。
“我……”花叶玖头一次感到这样惊慌失措,想要道歉,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道过歉,习惯了,居然就变成了一个情商为零的白痴。她顾不上方琏脸上留下的五指印,突然蜷自一旁痛苦起来。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压抑的声调,像夜半孤独的鸟鸣。
“没事了,这里很安,不会有事的。”方琏拍了拍她的肩,陪着坐着。她对含着体温的触碰似乎十分反感,他想揽她入怀,却被她转身躲了过去,依旧是“嘤嘤”地哭着,却比方才平静了许多。
“我……”她想找个人倾诉,可是……她该说什么?
说自己被一只妖怪玷污了?说自己无颜见师父无颜见同门?她不能,她还丢不起这个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