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跟大爷爷一路狂奔,气还没喘匀,人群就一阵骚动,公交车哼哧哼哧的到站了。这个时间点,一般已经不会有人再坐车到镇上,所以,车内还是很空的。但就一转眼的功夫,原本空荡荡的车子上,就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她甚至都来不及跟小孩挥挥手,道个别,就被动地被人流挤上了车。
奋力扒开堵在自己面前的人,许静好不容易才透过车窗,伸长了脖子向外看。小孩依然傻乎乎的捧着桃子站在阳光下,眼睛一直注视着公交车,似乎在搜寻着谁的身影。突然,小孩笑眯了眼,可又腾不出手来跟许静挥手,只好往前小跑了几步,小嘴还一张一合的。
车内的环境实在太嘈杂,闹哄哄的,小孩的嗓音又嫩又软,许静就算几乎探出去半个身子,拉尖了耳朵,也无法听到小孩在说什么。“真是笨死了,就不会先把桃子放下来吗?”许静近乎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瞧着小孩那小心翼翼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捧着珍宝呢。
也许是许静的嗓门太大,反正听力极佳的小孩闻言露出了窘态,也不再向前跑了,只是局促不安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几个桃子。可怜的娃儿,此刻正在心里反省自己呢。小孩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笨了,平日里就算内心有点小难过,表面上也是不显山水的。可今天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却无法忍受这位一直对自己轻言细语的大姐姐无意中的一句“笨死了”,一股莫名的委屈之情涌上心头。
“得了,那笨小孩又钻牛角尖了……”车上的许静对小孩那敏感的情绪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都能够在脑海中描绘出小孩现在的模样,肯定是紧抿着小嘴,想哭又使劲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但就是有本事不落下来,满脸的倔强。
唉,越想越愧疚,这是什么事儿呀,我是招谁惹谁了啊,这么憋屈……许静低声咒骂着,发泄一通后,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对小孩喊道:“哎,不是骂你呀,姐姐嘴笨,刚刚说太急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小孩没有全听懂许静的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个大概。“姐姐才不笨呢,姐姐最聪明了!”顺毛成功的小孩翘着小嘴,眼睛亮晶晶的。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大姐姐讨厌,史平舒了一口气,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上几分。
“还有没有人上车了,没有就关车门啦……”车上众人对售票员的这句吆喝声都无动于衷。这句话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了,车门还是开着,时不时还有个把人往车上挤,尤其现在快要到做晚饭的时间了,大家都在往家赶。
等到实在是没人上车了,售票员才心满意足的示意司机大叔可以关门出发了。许静见状,连忙抓紧时间朝着窗外大喊了一句:“明天到菜市场门口去找我。”话音刚落,公交车就发动了起来,许静由于惯性,差点一个趔趄扑下来。
“怎么又涨价了,前几天不是还1块的吗?我就在镇上呆了几天,车票怎么就变1块5了呢?还有我家孙女才几岁啊,就要打票了,也太黑了吧?”一位大妈气冲冲地咆哮着。整个车厢立马像炸开了锅似的,大家都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有人带头提出了异议,众人立即就附和着大声嚷嚷着。
许静觉得好笑,早上来的时候她和大爷爷两个人给了3块,后来上车的人也都按一个人1块5给的车钱,现在车上其他人不仅不想给这5毛钱,还想让售票员把前几次多收的钱退回来。售票员明显也不是吃素的,双手叉腰,一副要大吵特吵的架势:“哟,瞧你这话说的,现在的物价一天一个样,油价天天往上涨。我实话告诉你,就算收了1块5一个人,我们也不赚钱。再说,如果小孩子不收钱的话,那如果我们哪天装了一车的小孩,岂不是不仅一分钱不赚,还要倒贴油钱。不想给钱的人就下去,我不稀罕……”
面对这明目张胆的“威胁”,众人的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了下去,只剩之前那位大妈妈还在骂骂咧咧地唱着独角戏。售票员一脸的得意之色,斜了那位大妈一眼,冷冷地说道:“还坐不坐车了,坐就给钱,不坐就下去!”
大妈环顾四周,刚才叫得比较凶的几人都在回避她的目光,她只好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斗败了的母鸡,无奈地掏出了钱。整场闹剧许静跟大爷爷,还有车上的某几个人都没有参与,许静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多说无益,还不如省点口水。
“切,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这么多抵不上售票员一句话。”淡淡清冷的嗓音飘入许静的耳朵,许静整个人一怔,这,这声音,这语气太熟悉了。
难道真的是她么?许静整个人都在颤抖,大脑嗡嗡作响,什么都无法思考。前世上初中的时候许静交过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她一直以为她们之间的友情会持续下去。直到毕业前夕的某一天,许静到她家去找她玩的时候,才听到了真相。
连许静自己都不得不再次感叹,前世自己的人生简直就是一橱柜,杯具餐具全都有。许静与她貌似是在新生一个月的考试分班后才熟识的,现在看来,命运在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就偏离了轨道。
尽管许静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想面对她,但缘分这玩意儿到了,是谁也阻挡不住的。刚才口出惊人的小姑娘就站在离许静不远的位置,也许是重生后的许静身上多了一份淡定的气质,而这份气质好巧不巧的就对了那位小姑娘的胃口。
于是,那位小姑娘不辞辛苦地挤到许静身边,落落大方的开口道:“嘿~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殷紫,很高兴认识你。”许静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瞧瞧人家,这才多大呀,这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什么很高兴认识你,全是屁话,我才不想认识你呢!许静内心冷哼道。
面子上的客套还是要维持的,不然失了风度,还是自己丢人。许静挺直了背,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许静,马上要上初中了,你呢?”实际上,许静早就知道殷紫跟自己是同一个初中,但为了使场面不太显冷淡,自己只能引出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共同话题。
果不其然,一谈到即将要升入的初中,殷紫就算再怎么想要装大人,扮成熟,心理上也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之情,她的嗓音不复清冷,而是高亢了不少,自豪地说:“我也是今年升初中呢,我在市重点初中读,你呢?”
许静也是一脸的兴奋之情,上前拉着殷紫的手,晃了几下,说:“真巧啊,我也在市重点初中读,搞不好我们还在一个班呢!”前世许静就知道殷紫极度不喜欢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现在自己拉着她的手,指不定她在心里怎么诽谤自己呢。不过,许静就是明知故犯,就是想膈应她,至于她怎么想自己,许静管不着也不想管。
殷紫眼里闪过淡淡的一抹嫌弃,手掌也微微挣扎了几下,可惜还是没能挣脱出许静的魔掌。许静没有放过殷紫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心里冷笑了几声,嘴里却更加热情地攀着殷紫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