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代君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披星戴月以开河泽。
熊冉比其先祖更为贤明,重用农家圣人苗,开垦水利,发明水车,引水灌溉,江汉所知,皆为良田;推广良种,结束楚人以粟为食的历史;广栽桑麻,夏能蔽体,冬能御寒。
民先生,然后养。百家之中,熊冉最重农,自孝伯来,楚已从刀耕火种到骨镰、石器,再到青铜器具,如今更是以铁制农具耕作,楚地养人,十倍于孝伯之时。上有贤君圣人施令,下有楚地生民耕织,楚国焉能不强?
熊冉重用纵横家圣人木尔,对上进贡黎室,毕恭毕敬;游说中原各国,盛赞中原盛世,姿态之卑微让中原各国受宠若惊。
纵横之术向来为天下所不齿,在诸子百家中本是末流。木尔游说中原各国,尊之而自贬,中原诸侯还沉浸在木尔编织的美妙谎言中,只以为楚地多荆棘毒瘴。
焦、孟两国,接壤楚国,楚国的富庶他们如何不知,如何不晓。只是楚向来与两国秋毫不犯,便是宋、楚伐孟、焦,楚也竭力劝解,免了两国灭国之灾。
中原各国更是不以为意,若是楚国强盛,岂会容孟、焦两国?
熊冉不征伐?熊冉从未停止过征伐,在位十年扩地比六位祖先加起来还多,只是楚多是南征百越之地,百越之地又非天下九州,离中原有万里之遥。
楚国东有吴越,边境少有摩擦,但熊冉竭力避免与吴越两国交战。熊冉之心,不过是让吴越鹬蚌相争,好坐收渔利。
吴越两国岂会不知?强敌在侧,不敢不防。然而对吴越而言,攘外必先安内,宁愿让楚国坐收渔利也不愿败给对方。
楚不北伐,只往其余三境征讨。吴越暂且不管,百越又难教化,需循序渐进,于是便把重心放到西境。西境的枳国,坐拥盐水泉盐之利,熊冉垂涎已久。
黎赫王二十五年春,楚国武圣夫错领十万大军以黔中为根基,进攻涪陵。
同时,熊冉请木尔前去綦国游说,双管齐下,吞并枳国之意昭然若揭。
黔中本是枳国地界,早几年便被楚掠夺了去。如今楚国兵临涪陵,枳都人心惶惶。
枳王相奚派樊荼领军驰援涪陵,又召集庙堂王族。西境巴氏留巴桑驻守,执圭巴闯火速赶回枳都。北境日覃氏太傅日覃伯贤,南境相氏太师卿伯,东境樊氏太保祁子,枳江侯江望舒一一回枳都。
无论是蜀国还是綦国,都无力吞并枳。而楚国就未必了,楚之前南征百越之际都有闲心取黔中,如今武圣夫错兵临涪陵,事关国运,不容有失。
“王,楚有武圣夫错,又有十万大军,为今之计,应当议和。”祁子进言。祁子经历活泉关一役,终究还是服老了。连区区綦国都摆平不了,与楚交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晚来丧子,如今从弟樊荼又在据守涪陵,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樊荼丧命。
老而知天命,正是如此。
祁子一言,引来了巴闯一声冷哼。巴闯本就对祁子干涉兵权,僭越指挥活泉岭一役心生不满,今日又见到他畏畏缩缩,出言讽刺:“黔中已失,再让涪陵,倒不如将枳都拱手相让算了。”
“正是,”太师卿伯深意满满地瞥了祁子一眼,同情之余又有些鄙夷,“大枳寸土不让,老臣以为先守涪陵,再收黔中。”
“必败无疑还战,匹夫之勇,”祁子还想争辩,奈何孤掌难鸣,只好放下玉圭,叹息一声,“王,老臣累了。”
玉圭,本是黎天子赐予诸侯,用以诸侯朝拜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