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汀兰宫中原本住着先帝的一位盛宠至极的嫔妃,可惜都说她命格低贱,压不住这般的富贵荣华,年纪轻轻便病死了,也未曾留下一男半女。宫中年长的宫女皆言,若非如此,今日坐在那九层玉阶之上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今日是太子班师回朝的庆功宴,皇帝却将这宴席摆在了汀兰宫,这其中的意思可真有点令人难以捉摸了。
因着京都城的天气比起北地来要暖和上不少,再加之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士们身上皆穿着厚重的甲胄,难免闷热。故而这宴席便并没有摆在殿内,而是设在了一处荷花池旁。
五月中旬的日子,这满池的荷花虽并未完全盛开,可也露出了含苞待放的花苞,不时有蜻蜓在其上轻点而过,倒也有几分诗情画意之感。
况且许明川的日子选得极好,据说京都城前几日天色还有些阴沉沉的,可传来大军今日入城的消息后,便登时天朗气清起来。叶绿芜在入了汀兰宫的一瞬间,周身的感觉便最大程度地扩散了开来,故而能隐约听到来往宫人在小声议论着太子殿下如有神助。
她垂下头去,将一抹极轻的笑意掩藏起来。这些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倒还真是有趣得紧。
这宴席之上除却身披甲胄的将军之外,便是一些朝堂之上的忠臣。而能在这一众高门男子之中有一席之位的,便只有她与萧琼岚二人。
许明川将怀中写得满满当当的功劳簿双手呈上后,便是众人起身齐齐饮下庆祝胜利的三杯酒,而后各自安坐享受美味。
而叶绿芜自从上了战场后,食量便较从前大了许多。再者自己面前的这一桌子饭菜应是被特意嘱咐过,不像上次一般过于油腻,故而她刚一坐在案几前,便感到腹中很是饥饿。高位之上的皇帝端着酒杯说了什么话她自是一个字都不曾听在心中,在开宴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的动作也是处处流露出公门侯府的世家千金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觥筹交错间,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长平公主为结两国欢好而来,这住处自是要先问过你的意思。不知公主是愿在宫中暂住些时日,还是愿住在京都城中?”
叶绿芜用饭的速度很快,早在其余的人还在相对畅饮时,她便已有七分饱了。
故而皇帝的声音虽被歌姬乐伎的柔美之声所掩盖,可她还是听出了在皇帝声音之下的些许不寻常。
他声音之中的苍老自是不提,虽半年多未曾见过,可他毕竟已是年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是有的。只不过除此之外,他的声音之中还带着几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空洞。
因着墨阙会一事,叶绿芜对于他们这种以抽取魂魄来达到控制他人的邪术十分熟悉。与旁的修道者所用的摄魂术不同,一旦经这种邪术入体,在控制他的人目的达成后,这个人必定十死无生。
再者说不论是正是邪,这种摄人魂魄的术法一旦用出,便会折损自己的福源。故而一般来说,修道者们想要飞登仙界,便会格外注意自己的福源。只不过在溪首城之时,若想不动声色地控制住那一队的巡守士兵,这术法便是最为简单有效的。若非如此,叶绿芜也不会轻易折损自己的福源。
而此刻皇帝的声音之中隐隐透出的感觉,让她心中有些发慌,想到周国不知分批送来了多少探子,甚至有的可能在这皇宫中,她便有些坐立不安。
一旁的萧琼岚自是不知道这些,盈盈起身道“圣上不必为长平过多费心,这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左不过都是暂住些时日罢了,一切任凭圣上做主便是。”
皇帝这时才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既是如此,那公主便在宫中暂住吧。你父皇虽送你来和亲,可寡人毕竟已经年迈,也不愿让你这如花一般的年纪耽搁在这深宫之中。好在寡人身下有两个年纪合宜的皇子,至于让你嫁给谁,且让寡人考虑几日吧。”
众人听到这话后皆以酒杯遮掩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朝中局势会因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而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叶绿芜却在皇帝转过头来的一瞬间从他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一个令她惊讶不已的事实,在他的识海之中,竟然有两个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