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偃好久没有做过真正的梦了，他早已忘记做梦的感觉。
每次他沉沉睡去，又毫无知觉醒来。
今天的夜里与以往不同，安眠药失效了。
他叹了口气，难怪吃的时候尝出一点甜味。许煜这个傻女人太多管闲事了。
何偃“看着”眼前的废墟。混凝土构成的墙板，钢筋裸露在外，烧焦熔融的电线凝固成一团黑色固体。西合桥断成两截，断面上悬挂的汽车欲落未落。整座城市饱受炮火洗礼，远处浓烟经久未散。
记忆中的研究所被破裂的墙面和地板掩住，扭曲的铁门开着仅仅供一条萨摩耶通过的小洞。
何偃来过这个地方无数次了。
理论上说确实是无数次，如果计算上来自各平行宇宙的记忆和梦境的话。
他熟练地爬过通道，每一个拐点、落足处，都恰到好处，破碎墙体在他爬过之后，砸了下来，堵住后退之路。
“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爬起来的何偃下意识拍了拍手，尔后哑然一笑，梦里好像没必要讲究这些。
废墟下的研究所的空间极度狭窄，差不多四分之三的空间都被覆盖住了，像一个斜着切的正方体，只保留下一角。
接下来，该发动空袭了。
何偃抬起头看着一线天空暗了下来，默念起三、二、一，炮声隆隆，投掷者在尖啸声中远去。他不用出去看都知道，白河街标志性的建筑安德洛·大时钟飞到了熹晨影院门前。
环视一周，只见张静趴在沉浸舱上，七窍淌血。之前他尝试探查张静的死因，做了一系列的解剖后，确定是内脏出血，间接死于战争。
不管看了多少次，何偃都忍不住扯下旁边的帘子盖上去。
这时候，小师弟应该率领幸存者在和入侵者们作最后一搏。何偃想想还是不去见面了，他不想再听到小师弟临死前在耳边说道别的话语。小师弟表面的谨慎成熟明明骨子里怂的要死，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怕痛和后悔的字眼。
压抑，阴云笼上心头。表盘的是11：23，再过五分钟就要被发现了。何偃从另一个出口翻了出去，无论走哪条线路，都会被钢铁士兵抓个现行。
好好逛逛吧，何偃索性放弃了反抗。
研究所到市中心有十数公里，好在门口的特斯电动车电量充足，不然走着回去还没到西合桥，就被击杀了。
最好的一次开着这车躲猫猫五个多小时，最后没电了才被抓。希望这次能坚持久点吧，顺便看看小学的教室、后山的蝙蝠洞，记得有次带许煜在后山爬树被大人抓到，狠狠赏了五连鞭。
许煜现在应该在首都，何偃心里默默算了时间线，应该挺安全的吧？
也不是所有梦里的东西都不讲理，至少这个梦里的基站瘫痪后，何偃就没有拨出过电话，想见许煜也见不着。何偃自嘲一笑，明明是青梅竹马，手机和兜里却翻不出一张合照，着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