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嘟起小嘴,但不敢违拗陆迁的话,掉转马头,和陆迁并辔回去,行出数丈,回头道:“小子,你去练一百年功夫,再来找我姊夫报仇!”说着嫣然一笑,扬鞭疾驰而去。
孙知义见陆迁等一行直向北去,始终不再回转,才知自己是不会死了,寻思:“这奸贼为什么不杀我?哼,他压根儿便瞧我不起,觉得杀了我污手。他……他在别国做了什么大王,我今后报仇,可更加难了。但总算找到了这奸贼的所在。”
俯身拾起了石灰包,又去寻找给陆迁用马鞭夺去后掷开的短刀,忽见左首草丛中有个油布小包,正是陆迁从怀中摸出来又放回的,当即拾起,打开油布,见里面是一本书,随手一翻,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弯弯曲曲的文字,没一个识得。
原来陆迁睹物思人,怔忡不定,将这本《长生经》放回怀中之时,没放得稳妥,乘在马上略一颠动,便摔入草丛之中,竟没发觉。
孙知义心想:“这多半是关外文字,这本书那奸贼随身携带,于他定是大有用处。我偏不还他,叫他为难一下,也是好的。”隐隐感到一丝复仇的快意,将书本包回油布,放入怀中,径向南行。
他自幼便跟父亲学武,苦于身体瘦弱,膂力不强,与孙氏双雄刚猛的外家武功路子然不合,学了三年武功,进展极微,浑不似名家子弟。
他学到十二岁上,孙驹灰了心,和哥哥孙骥商量。两人均道:“我孙家子弟出了这般三脚猫的把式,岂不让人笑歪了嘴巴?何况别人一听他是平顶山孙氏双雄子侄,不动手则已,一出手便用力,第一招便送了他的小命。还是要他乖乖的学文,以保性命为是。”
于是孙知义到十二岁以上,便不再学武,孙驹请了一个宿儒教他读书。
但他读书也不肯用心,老是胡思乱想。老师说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他便说:“那也要看学什么而定,爹爹教我打拳,我学而时习之,也不快活。”
老师怒道:“孔夫子说的是圣贤学问,经世大业,哪里是什么打拳弄枪之事?”
孙知义道:“好,你说我伯父、爹爹打拳弄枪不好,我告诉爹爹去。”总之将老师气走了为止。
如此不断将老师气走,孙驹也不知打了他几十顿,但这人越打越执拗顽皮。
孙驹见儿子不肖,顽劣难教,无可如何,长叹之余,也只好放任不理。是以孙知义今年一十八岁,虽然出自名门,却是文既不识,武又不会。
待得伯父和父亲自刎身亡,母亲撞柱殉夫,他孤苦伶仃,到处孙荡,心中所思的,使是要找乔峰报仇。
那日平顶山大战,他躲在照壁后观战,对陆迁的相貌形状瞧得清清楚楚,听说他是关外人,便浑浑噩噩的向北而来。
在江湖上见到一个小毛贼投掷石灰包伤了敌人双眼,觉得这法子倒好,便学样做了一个,放在身边,他在边界乱闯乱走,给官兵出来打草谷时捉了去,居然遇到陆迁,石灰包也居然投掷出手,也可说凑巧之极了。
他心下思量:“眼下最要紧的是走得越远越好,别让他捉我回去。我想法去捉一条毒蛇或是一条大蜈蚣,去偷偷放在他床上,他睡进被窝,便一口咬死了他。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唉,她……她怎生得这样好看!”
一想到吴懿的形貌,胸口莫名其妙的一热,跟着脸上也热烘烘地,只想:“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这脸色苍白、纤弱秀美的小姑娘。”
他低了头大步而行,不多时便越过了那群陆迁放回的难民。
有人好心叫他结伴同行,他也不加理睬,只自顾自的行走。走出十余里,肚中饿得咕咕直叫,东张西望的想找些什么吃的,草原中除了枯草和白雪,什么都没有。
心想:“倘若我是一头牛、一头羊,那就好了,吃草喝雪、快活得很。喂,倘若我是一头小羊,人家将我爹爹、妈妈这两头老羊牵去宰来吃了,我报仇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