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在路上驱驰了小半月。侯佳音侧身靠在绿俏身上,看着沿途的风景掠过。从长安到金陵,南北的气候地貌各异,起初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观赏着,现完全失了兴趣,恹恹道,“怎还未到呀。”
“小娘子再等等罢。”绿俏手中正握着一只金橘,香甜酸口的味道沁满整个车厢。她将上头白色的橘络扯掉,这才送入侯佳音的口中,“至多也就三日了。”
侯佳音娇贵,夜里总是要寻个客栈旅馆休息。前几日又抱怨马车把她身上的骨头都坐软了,又在客栈窝了两天。
这一行侍卫和奴才全是裴韫手下的,还是头一次走这样慢的脚程。
他们明面上不露声色,背地里只用几个词来形容侯佳音——
磨叽。
矫情。
话还多。
一天到晚咕咕咕个不停,抱怨车程太快,抱怨早膳不好吃,抱怨马车太颠簸,抱怨客栈不干净,什么都抱怨,什么都嫌。
奇了怪了,三郎君是打哪儿寻来的这么一位呀?
侯佳音当然不知道这群人对自己的腹议,相反地,他们见了自己都是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小娘子”,她颇有成就感。
彼时,白如羊脂的手指轻轻搭在窗框上,轻轻描摹着上头镶嵌的珠宝。一路上下来,她真怕哪些东西被马车震得掉出来,那个人肯定又要寻个机会找她麻烦。
想到裴韫她就来气,说好的要给自己送回金陵的!
如果他在的话,应当比他手下的那群粗人要细致的。她也不至于沐浴时用脏兮兮的木盆,睡觉也不用盖粗砺的麻被,更不会吃干瘪瘪的老橘子。
如果他在的话,她是有底气与他叫板的,反正他只是看着凶。甚至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可以拿他来撒撒气。
可他的手下怎么那么凶!一个个又黑又壮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她瞧着就害怕!
裴韫的手下长相凶残,那侯家小娘子便把这一切怪罪到他们主儿头上。路上走来,她在心里把裴韫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绿俏叫了一声“小娘子”,“在想什么呀,这样出神,方才婢子叫了您好几遍。”
想什么?
想裴韫?
“我呸!”她这样想着,口里也不禁骂了出来。
“小娘子说话当注意着些。”绿俏摇了摇她的手,“若是夫人和老爷听到您这样说话,会责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