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秋当然想去,他早就想去了。

    陆庸的公司名义上他爸是创办人,其实是他们两个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一起琢磨出来的:公司名字是他们一起想的;公司成立的第一项核心专利是他陪陆庸一起研究出来,调查好流程,陪陆庸一起去申请的;创办公司的手续和文件,是他请他相熟的律师叔叔帮忙看的;公司最早的小仓库也是他和陆庸一起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一个又合适又便宜的。

    尽管他本来不占一点股份,但他总觉得这公司就像……就像他和陆庸两个人一起造出来的孩子一样。

    他上大学时也一直在打听陆庸的事情,陆庸发表文章的杂志他全都买了,看又看不懂,大学他学的是商业管理,与陆庸的进修方向差了十万八千里。尽管不同学校不同专业,可还是能比出彼此的差距,他忍不住去打听,只能打听到一些众所周知的公开数据。

    陆庸进了大学以后大概还是没什么朋友,而且完全没有社交平台账号,也不和高中的其他同学联系,沈问秋无从得知他的私生活以及人际关系状况。

    有次他刷陆庸大学母校的官网,上面登载了陆庸去国外做交换生、在外国某研究室做研究员的新闻。照片上,陆庸站在一群人中,都穿着相似的白大褂研究服,他剃了个清爽的平头,昂首挺胸,自信地对着镜头微笑,身边每个人都神态亲切,个个都是他志同道合的好伙伴。

    沈问秋陡然觉得心气难平,觉得自己内心丑陋,他反反复复不知几次地想过:为什么陆庸还不来找我?以陆庸的性格能交到朋友吗?大学是进入社会的预备考试,他那样嘴笨愚直、不知变通、不读眼色的人能和别人相处好吗?会不会被人欺负?还不快回来找我吗?

    沈问秋无论如何都拉不下面子主动去找陆庸,他当时还不能消气。

    高中毕业的谢师宴,他腆着脸给陆庸寄请帖,把主桌自己身边的位置空着留给陆庸,可他一直等到散席依然没等到陆庸来。

    班主任喝醉了,不经意地问:“陆庸呢?怎么没见陆庸?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他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吸吸鼻子对老师说:“我不知道。老师,我会想你的。我会很想你们的。”

    陆庸看上去如面团般好脾气,只有他这个最要好的朋友最清楚陆庸实则比磐石更坚定。

    沈问秋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又不是他写的情书,也不是他告白,平白无故打破朋友关系。结果呢,还是他先舍不得,想跟陆庸和好,连面子都不要了,写了信寄了请帖,陆庸却不来。

    那应该就是陆庸铁了心要绝交。

    他真的太生气了。

    陆庸凭什么啊?他都不要身段了,陆庸却端起来了?陆庸的意思是要么做恋人,要么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沈问秋憋着一口气,自顾自比对着陆庸学习、工作。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混得也还算不错,满腹好胜心,不想输给陆庸,想要足够光鲜亮丽地再次登场,才好装作平常心地和陆庸说:“好久不见。”

    以纾解他这些年的不甘心。

    可惜还没等找到机会跟陆庸重逢就跌落谷底。

    结果到最后……是以最难堪最丢人的姿态,出现在陆庸面前。

    想去归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