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身后的白须老者沉默地看了眼白玉床上深睡的弟子,显得冷静极了,他迎上廖芥担忧且惶恐的目光,摇了摇头:“这就是为师今日唤你来的原因,廖芥……这件事,为师思来想去,不能瞒你。”

    见他如此沉稳模样,她心中着急却不能言,于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凝视着师姐的面庞,抑制住想牵她手的冲动:“师父,若此事关乎师姐的性命,还请师父如实相告。”

    “照卿她……”老者话语一顿,复杂的眸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跃动,“她如今,被心魔所困,苦不堪言。”

    “心魔?师姐怎会有心魔!”在她心中,师姐朗月清风一心修行,本无欲无求超越尘俗,她实在难以想象师姐怎会为心魔所困。

    “照卿的心魔……与你有关,廖芥,你可还记得她?”

    话音落下,白凡凡的身子骤然僵住,惊慌失措地再次将目光锁住师姐的面庞,可如何也想不起过去的事,她与师姐……莫非过去曾经相遇?

    她心中的惶恐已难抑制,企图忆起师姐面庞的渴望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可愈是回想,她便愈觉得脑海空茫:“师父,还请师父相告!”

    “为师且问你,你可是云洲人?”见她默然点头,清宣又问,“过去可曾离开过云洲?”

    她垂眸思忖片刻:“廖芥一直寄居在养家,未曾离开……莫非过去师姐曾来过云洲?”

    身着白袍的老者绕着一旁的檀木架、取了一面雕花繁重的水纹镜:“五年前,她曾奉命前往云洲做任务,在飞音传书时告诉为师,她在云洲景城的一条小巷,瞧见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丫头……”说着,他已来到她身边,将手中的水纹镜轻轻搁在她面前,“这丫头,可是你?”

    波光粼粼的水纹镜中雾气弥漫,而在清宣话音落下的片刻,渐渐幻化出数道人形。

    那是一条阴暗狭长的小巷,两旁杂乱的货物隐在黑暗中,一眼瞧不见尽头,唯有头顶清冷的月光微微映照出其间幽冷的画面。黑暗中,时不时传出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啜泣,和男人们低沉凶狠的怒骂。

    而黑暗外的街市,灯火通明、璀璨繁华。

    隐约间,一个浑身是血、毛发凌乱的孩子挣扎着爬出小巷,她的双手早已被血迹和泥泞交错得看不出原本肤色,而她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斑驳刺目的痕迹。

    孩子的面目早已被凌乱似枯草的头发遮挡了大半,她一边挣扎着往前爬,一边颤抖着发出低沉的哭声,只是这样的哭声被落在她身上的皮鞭抽打得支离破碎,溢入风中。

    不远处的行人侧头往此间瞧来,视线被街边的石狮遮挡,路人瞧不见,困惑不解:“可是有人在哭喊?”

    “别想多,春天到了,保不准是哪只小野猫在呼朋引伴哈哈哈哈……”

    笑声远去,卧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身后,黑暗的巷口步出几道人高马大的身影,他们一身黑衣掩住面目,暴露在外的眸子散发着狠厉的光芒:“跑?想跑到哪儿去?”

    男人一把揪扯住她的头发高高提起,头皮被撕扯的痛苦下,她隐约感觉到一股热流自发间缓缓流出、顺着额角滴落在地。

    “跑?信不信老子打断你腿,狗东西!”皮鞭猛然抽打在瘦弱的小腿上,孩子一声呜咽,干燥的喉咙因长久嘶喊已发不出任何求救声。她伏倒在地,觉得自己的血几乎要流干。

    黑衣男子缓缓蹲下,嫌恶地用手中皮鞭支起孩子的下巴:“想带着那些孩子一起跑?你当自己是谁?”话音落下,黑衣人间哄然大笑。笑声落在耳际,刺耳极了。

    被踩在地上的孩童,一双眸子隐在毛发下看不分明,可当黑衣人不注意的当头,她竟猛然昂起身子,企图咬断他的手,黑衣人敏锐地躲开,终于瞧见了她头发下露出的凶狠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