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燕珩在旁轻声提点:“他就是夏国的哀帝。”
阿桃大惊失色,夏,夏国哀帝?!那不就是嘉宁公主的父亲?难怪如此面熟,父女间竟有五六分想象。
本以为宝瑟夫人出现在景国皇宫已是奇事,没想到更奇的是,哀帝居然没有死,被景帝赐了侯爵,当了敌国的勋贵?!
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更没道理的事吗?
阿桃正如是想着,余光瞄到了在高位上的宝瑟夫人。却见她半点不受影响,依旧仪态万千,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地下踉跄跪拜的,不是她当年的君上,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方才阿桃还在想,还有比昔日君主沦为阶下囚更荒唐的事吗?
看看宝瑟夫人,她懂了,还真有。
昔日宠妃反戈转头敌人怀抱,而自己一无所有,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怕是比死还难受吧。
可阿桃瞧昏侯,仿佛并不难受,摔倒了也不着急爬起来,就在原地坐下,景帝叫他应景写诗,他也就应了。
宫女给昏侯搬上来桌案,他就着案几磨墨执笔,可当大家翘首以待诗文时,阿桃发现昏侯
的手腕在颤抖,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抬起左手把住右手,可还是止不住颤抖。
果然,昏侯放下笔,起身绕至桌前,埋头向景帝大大地行了个礼,“陛下,看来我喝酒手打颤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写不了了。”
景帝有些失望,道:“那就不写了,你就这么念出来,让楚皇写。”
景帝指了指燕珩,昏侯顺着他的手指侧目而视。
昏侯醉酒,鬓发散乱,几缕花白头发荡在眉眼间,看不出他的喜怒,但目光所至,阿桃坐在燕珩身旁,还是不由地挺直了背脊,没来由的尴尬和紧张。
“楚皇?”昏侯喃喃自语。
景帝笑了:“是啊,你忘了吗?也是,当时你在鹫峰守皇陵,可能不清楚。燕珩,燕平思,现在是楚国皇帝了,定都东都。”
“是吗?”昏侯转过身来,深深作揖行礼。
阿桃咽了一口,背脊渗出了汗水,也不知燕珩是什么心情,他站起来,拱手还礼,淡淡地说:“晚生燕平思,见过昏侯。”
谁人能晓得,多年以后,史书之上,如何描绘这荒诞的一晚,怎么叙述这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怎么解释背后国仇家很,恩怨纠葛。
唯一能确定的,是史书必然是由血泪铸成,历史从来不是温情脉脉。
里面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荒唐离奇,史书匆匆一笔,就是一群人的一生,十几个字就是几十年的心酸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