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泪流不已,他吼道:“滚吧。”
她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绝情。
天一放亮,文府的人就来接她回家,阿九扯着她的衣衫,不放她走,碧荷跟凉烟都哭的乌眼鸡似的。她拂掉阿九的手,冷笑道:“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还怎么好意思留在这里。”阿九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坐在那马车上离开。
回到文府。
她的阿爹在那大堂上踱来踱去,鬓角白发,一夜之间,多了些许。她的娘亲坐那软榻之上,亦是恼怒万分。这可以说得上是文家的耻辱,女儿就这样被皇上逐出了皇宫,悄无声息的。
她说:“阿爹,娘亲,此事不怪他,是我要回来,是我不愿留在那里。他只是要立叶茯苓为贵妃,并未要逐我出宫的意思。”
文起固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却也恨女儿不争气,责备道:“阿初,男人就应三妻四妾,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一辈辈传下来的,更何况是皇上。你怎能如此的任性。你如此的任性,不仅让文家蒙羞,从此成为这京城的笑柄。更重要的是,你在天下人的眼里,就成了善妒的皇后……永载史册。”
她泪落如雨。
长公主亦是恨她不争气,指着她的眉头说:“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把皇后的印绶还给他。你怎么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被人逐出宫呢?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她尝尽酸涩滋味,哽咽道:“阿爹,娘亲,我好恨他,他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不到两年,他就背叛曾经的誓言,阿初好恨他,也好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不该那么固执,不该那么的傻。”
长公主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傻阿初,普天之下,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你记住,以后再不可如此轻易信人,不然到头来,痛苦的终究是自己。还有,娘亲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委屈的。娘亲明儿就进宫觐见皇上,问个清楚。”
她涕泗横流,哀求道:“娘亲,您千万不要去。我已经跟他一刀两断。他想要纳多少的嫔妃,再不管阿初的事。您要是去求他,阿初输的尊严也无。那阿初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长公主看着如此可怜的女儿,只得说道:“好阿初,娘亲不去求他。我不信他就那么的绝情,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顾。”
文起亦道:“阿初,乖女儿,别再伤心了。不当那劳什子皇后也好,在家陪着阿爹下棋作画饮酒,一样是神仙般的日子。等来年开春,阿爹带你去塞外看看雪,去青州看看阿戬。过上一年半载之后,阿爹再给你物色个好人家,寻个好夫君,举案齐眉,神仙眷侣,岂不是更好。”
长公主瞪了文将军一眼,她却是被阿爹逗笑。
……
那年,她也不过十七岁,如花岁月,却是因着那薄情的男子,落得满目悲伤。在文家的那些日子,她常坐在窗前,听着午夜更漏,看稀疏星辰,思念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那凉薄的唇,还有他修长的手指,他身上淡淡紫檀香,他浅笑时唇角的一丝狡黠。她想着他在做什么,是否有丝毫的思念自己,又或是,他和那新晋的贵妃在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早已忘了那些曾经的甜蜜。她想着岁月是如此的难以消磨,她想着,或许没有他,自己真的会窒息而死……只是听闻他又收复了江北十六州,圆了皇舅舅生前的夙愿,听闻京城上下文武百官对他赞口不绝,他正是意气风发,傲视群雄,听闻,王公大臣殚精竭虑想要把女儿送进宫与他为妃,听闻……
她越来越瘦,他却好似真的下定决心,不再要她。盛夏远去,立秋那日,她换上一身男儿装,从后门偷偷溜出文府。
蜿蜒悠长的玉带街,依旧是那么的繁闹。古玩店,酒肆,茶馆,布店,还有街边的小商小贩。她悠然的走在人群中,看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手拿糖人的小孩,头戴簪花的女子,带刀行走的侠士,街边晒暖的乞丐,一派祥和,唯独她的心,像是在冰山刀刃上行走,一步一个血印,钻心的疼。
在街角的拐角处,杂耍卖艺,挤满了人。她恍惚记得,去年秋天,她和阿戬去独孤山,路过此地,那白发老人,刀刻莲花。岁月无情,不过是一年,老人不知何处去,阿戬却是到了遥远的西边,只留她独自在这街上缅怀。
独孤山并不远,她亦没有忘记老尼的话,她后悔曾去那独孤山上求一杯梅花茶,入我空门的劝诫像是一条蛇,紧紧的盘踞在她的心底,不得安生。她想着自己或许真的逃不掉这命中诅咒……她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想起那孤独的山,孤独的庙,那墙壁上悬挂着的那独孤道长的画像,那眉间的一颗红痣,她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街边是茶楼,她坐在二楼的窗口处,要了一碗菊花茶,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来人往,想着阿端的话,“姐姐,你怎么从皇宫回来了,皇上不要你了吗?……姐姐,娘亲说你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所以皇上生气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