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断之时,叶孤城就已经想去死了,他不怕死,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哪怕是谋反失败,哪怕是死在西门吹雪剑下,总好过死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为星河,也为自己布下那个一个必死的局。当寒冰剑刺入她心脏的那一刻,叶孤城也根本不在意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了。
直到右臂被折断他才明白,原来还有一种情绪叫生不如死,如此屈辱,就算拔剑自刎他也嫌死得太慢!
伤口很深,动脉被斩断,皮肉翻卷,血液被寒冰剑凝固住,没能看见自己的血溅在那个妖女的脸上,这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叶孤城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阴雨连绵,淅淅沥沥地敲击着窗,屋里烛火通明。
他从昏迷中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眸从涣散慢慢聚焦,随即透出一线令人胆寒的冷光
断裂的骨头已然复位,手臂被两片木板夹住,再用一层层的白布包裹好,稍稍一动,便是难挨的疼痛。脖颈处仍然是惨不忍睹的模样,微微渗着血。
“醒得好快呢。”星河笑魇如花,轻声细语道:“将你复活却要保留你死前的伤势实在不容易,可谁叫我如此聪明呢?”
叶孤城的右手不自觉地收紧,嘴角牵动了一下,声音破败嘶哑,说的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为什么……不让我死……”眼中的冷光慢慢散去,嘴唇开阖几次,再也说不出话来。
星河还是笑着,温柔的抚摸叶孤城的发丝,眼眸中似是水波漾出阵阵涟漪,“真可怜,已经全无求生意志了呢,这样的伤应该会很疼吧?我记得那时候小荆也是,疼得脸都白了也不肯哼一声。”
她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晕,声音带有蛊惑与无边的魔力,还有一点点古韵腔调。
噬心咒发动。
“疼就喊出来吧,把你压抑在心里的东西都说出来,忍着会更难受的。”
叶孤城的额头冷汗密布,眼皮越来越沉,神智也越来越模糊,闭上眼时,眉头紧皱,身子发抖,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痛哼出来,喃喃道:“我不想死,不想造反,放过我,我想回南海,剑,把剑还给我,不要,不要,别逼我。”每说一句,他便要喘几声,到最后都变成了痛苦的呜咽,紧闭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了眼泪,一滴滴淌进散开的头发里,落在软枕上。
星河缓缓道:“这样才对嘛,痛苦和压力都埋在心里可不行,呐,哭过之后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啊,从今往后,外面的一切风雨飘摇都与你无关,你只要做自己就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勾了勾手指,断成两截的剑瞬间飞到手中,裂口逐渐合在一起,看起来又和新的一样。收剑入鞘,星河郑重的将长剑收起来,微笑道:“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啦,我喜欢的人可是有双面灵魂的孤高剑客,怎么能是一个废物呢?”
雨声渐小,星河熄了几盏烛火,关上门悄悄地出去。
毛毛细雨被风吹得飘飘洒洒,陆小凤带着西门吹雪在院落中潜行。
“就是这里了,西门,等子时一到,她必定会过来,而我最多只能拖住她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无论能否找到叶孤城,都要出来,老实说我真怕你也……”陆小凤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发现星河似乎对孤高冷傲的剑客有种近乎痴狂的执着,他怕叶孤城没找到,西门吹雪再陷进去。
西门吹雪郑重地点头道:“我明白。”
夜色如墨,无星无月,偌大的宅邸只有一间屋子里燃着灯,不过几息,西门吹雪便越过高墙,翻上那间亮灯的小阁楼。
叶孤城正在安睡,眉宇间一片祥和,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做一个美梦——如果忽略掉受伤的右手和颈下狰狞的伤口。
这不对劲,以叶孤城的警惕,他不会在自己靠近他床榻时还能躺在那里!西门吹雪握剑的手紧了紧,走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