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星河傻眼了,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快步跑过去查看,一点红的心脏破开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洞,五脏六腑均被冻裂,血凝结成细碎的冰渣,死得不能再死了。
凶手就站在一边,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面无表情,眼神却带着几分幽怨,微微低着头,沉默地看着她。
曲无容惊得比星河还呆,惨白着脸立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她跟一点红做了半年的夫妻,俩人性格都有几分孤僻,平时相处也没什么话聊,乍一看跟陌生人似的,实际上两人十分默契,很多事根本不用开口,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宛如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从前也没觉得有多爱对方,不过是两个苦命人相依为命,彼此依靠,如果说有哪一刻心动的话,大概就是初见时,一点红对着曲无容那张被毁的脸真诚的说“你很美。”
若非这次追杀,或许谁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那么的爱对方。曲无容的武功很高,高到连石观音都觉得是个威胁,可对上那股势力,哪怕跟一点红联手也只有五成的赢面,曲无容愿意为了那五成赢面搏一搏,可一点红不愿意。杀手都是冲他来的,若俩人分道扬镳,他虽必死无疑,曲无容却能好好的活着。
为了不连累妻子,一点红走得无声无息。曲无容武功虽高却不擅追踪,她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他两个月,能寻到这儿来遇上星河,一靠缘分,二靠运气。
两个月来,她始终坚信一点红决不会死,决不会就此丢下她一个人,来的路上她甚至还在想,等下见面她一定要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告诉他,别以为能随便丢下我,我不领情!
雪花在冷风中飘,落在一点红的尸身上,他一身黑衣,面容青白,紧闭双眼,那张脸一如往昔,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曲无容攒了一肚子的怨愤委屈,在这具尸体面前全部熄了火,唯余心痛在疯狂滋长,她生平头一次用如此卑微的目光去祈求,她知道星河是神仙,让死人复生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星河僵硬着微笑给她解释:“这是个意外,你知道的,两个剑客在一起难免要比试切磋,打得兴起收不住剑也很正常,所以……嗯……钱还是要给的。”瞧了眼一点红胸口破开的大洞,星河有点不太好意思,干咳一声,补充道:“我可以给你打折。”
杀手是个相当赚钱的行业,尤其是一点红这样出名的杀手,要想请动他至少要一万两,若是多杀一个人还要再加一千两,即便这些钱大部分要上交组织,但多年下来,一点红也攒下一大笔不菲的身家。
这笔钱是一点红金盆洗手的底气,现下全在曲无容手里收着,不多不少,刚好五千两。
曲无容掏钱掏得爽快,五千两银票递出去连眼睛都没眨,仿佛递出去的不是钱,是一沓擦屁股纸。
星河收钱办事向来妥帖良心,服务周到,她不仅将人复活,还决定留他们夫妇用一顿晚饭。
酒菜是原小六早早就屯好的年货,鸡鸭鱼猪牛羊肉俱全,年前星河接了笔小生意,天天早出晚归,过节的事也没心思管,谁知某天一回来就瞧见冻得结实的荤腥跟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满满一院子,星河原地转了两圈,吐出一口浊气,就当没看见。
食肆闭门歇业这几天一直都是荆无命下厨做饭,原小瑛姐弟帮着打下手,鼓捣出来的东西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糊了就是夹生,昨天不知怎么琢磨的,烙一锅饼子,各各硬如混凝土包钢筋,不小心掉桌上还砸碎一盘子,被星河拿去刻了副象棋,坐炉子边玩儿了一天。
曲无容的到来让这顿晚饭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按理说,不管哪朝哪代哪个世界都没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但她闻着厨房传来的一阵阵怪味,实在坐不住,撸着袖子劈手夺锅铲,把里面糟蹋东西的门外汉一股脑的赶出去。
不一会,厨房里传来一股极为霸道的香气,一道道珍馐美味被端上桌,曲无容是北方人,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很大,小盘子根本装不下,基本都是用盆端上去的。冬天本就蔬菜少,再加上屯的肉类多,基本都是大荤,唯一一道白灼菜心还用熬过的猪骨汤浇汁过,香气扑鼻是真,星河吃不下去也是真。
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扫兴,曲无容忙前忙后辛苦了好几个时辰,她一口不动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看在这一大桌菜和那五千两银子的份儿上,她决定帮人帮到底,彻底把盯上他们的杀手组织解决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点红和曲无容是一类人,宁死也不愿意受旁人半点恩惠,举个例子,假如他马上就要饿死街头,你过去送了碗粥给他,他非但不会感谢你,反而会把粥扣在你头上,另附赠白眼一个,你若真心想帮他,只需端着粥从他面前走过,他自己会抢,抢完抹抹嘴,默不吭声的把你仇人揍一顿,就算两不相欠。
其实荆无命也是这种人,但跟一点红不同的是,要给荆无命喝粥,得先把他打到半死,然后掰开他的嘴硬灌,只有灌习惯了他才会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