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提起笔再要去沾墨,钦天监走了上来,躬身道:“陛下已然废了四十三张纸。”
沈契将要落下的笔顿了顿,一滴墨便掉了下去,他连忙拿袖子去擦,却只晕染的越快,全然无用。
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想来相见,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颤颤巍巍的就要放下笔,笔未放稳,他便只觉得气血上涌,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液在宣纸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陛下!”
徐喜连忙搀扶住他,韩言与钦天监也猛地就要冲上来,被他伸手制止住,两人动作骤停,唯有徐喜扶着他稳稳坐定。
徐喜道:“陛下身子不好,这金銮殿空荡,添了炭火也不暖,还是移步乾清宫吧。”
徐喜为沈契递去一方手绢,沈契没接,只张开手,潦草的摸了一把嘴边的血迹,随即将手放在腿上,血染了衣袍,极其显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原本想像当年一般,特意穿了这么一身。”他低头看了看,难道的露出了一丝窘迫与不好意思,自觉尴尬的垂下头,没有什么一国之君的架子。
徐喜跟了他一辈子,这么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沈契这一辈子,原本不争不抢,当年唯一争取过的人也不过是如今长公主的母亲,故去多年的皇后。
但生在皇家,便注定一辈子身不由己。
这一辈子为他死的人太多,他杀的人也太多,冤冤相报,代代相传,仇恨与杀戮已根植在这血脉里,谁若是少了一点,便只有待宰的份。
蒙上天垂怜,他这辈子遇见过太多的贵人,这血染的皇位最后终是被他捏在了手里,只可惜上天亦无情。
昔年故府别苑,匆匆一眼惊艳了余生的人,便真的只能用余生来思念,终生可念不可寻。
缅怀千载,托契孤游。
日薄西山,昏时,这是和亲的时辰,天际一声炸响,巨大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满城军动,铁骑跃动。
四人齐齐的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等了一个冬天,终于一切要在此时落幕了。
刀剑相向,兵戎相接的声音连忙不绝,刀光剑影,韩言眯起眸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闷声。
他们回过头去,徐喜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扶了扶沈契的身体,将其努力摆正了,这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