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专业的角度来说,对于他人的痛苦,没有人可以真的感同身受。
所谓共情,不过是“我觉得他这样很痛苦”,又或者是“我觉得他现在很开心”。
对情感的理解建立在两个人经历过相同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但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上一世,池渊死后,在社交媒体上,曾被过度消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青年才俊刚刚获得钢琴比赛中的最高奖项,风光无几,又戏剧般地在第二天猝然离世,这种桥段够写的上一箩筐故事。
媒体纷纷展开了颇有阴谋论色彩的、毫无根据的猜测。
呼声最高的两个版本里,池渊要么是自觉江郎才尽无法跨越新的艺术高度于是索性自缢离世;要么是天妒英才,因为他风光太好遭人暗算不幸遇害。
光鲜亮丽的背景是斑驳与人性的丑陋,正如作家所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程方言笃定池渊精神方面颇有问题,并一再提示她或许他的死亡并非人为所致。
唐诗本来是不信的。
但随着这一世接触得越发频繁,池渊他一贯持之的神情淡漠、手臂上新旧交加的累累伤痕、以及偶尔冒出来的病理性观念,无一在提示着这方面的可能性。
有片梧桐树叶砰地砸在她的肩膀上,将她从遥远的思绪中唤醒。
“池渊!松开。”她冷静地松开他的手。
青年的眼神里有一瞬迷茫,他听话地被她掰开双手,蓦然往后退了一步。
这情形很像是唐诗带着个等身人偶,皮囊是好看的,但终究是人偶,不会说话,更没有能感受和表达喜怒哀乐的灵魂。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只是在逃避更好的一种解释。”唐诗拍拍他的肩膀,见他的额头在凉爽地有些寒意的初秋,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说起来,你跟我本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从小开始学音乐,以之为梦想,成为这个领域非常厉害的人,被后浪们崇拜向往。而我。”
唐诗低下头来,露出蓬松的发旋,有些不好意思。
“而我,我从小就没有什么艺术细胞。陆芳女士以前想让我学个乐器什么的,但是我都不感兴趣,浪费了不少课时费,就算现在也经常被她念叨。”
“所以啊,你看,祁老师他们口中高高在上又遥不可及的音乐天才,我并不认识,也不曾了解。”
“所以啊,管他是什么比赛,又或者你在比赛中是不是拿到了第一名,对真正在你身边,认识你、与你接触,甚至关心你的人来说,并非是你的全部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