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行殊的脸埋在时霁的肩窝里,睡得又香又沉。
“别装了。”
祝行殊:“……”
时霁拨开他的脑袋,冷笑一声:“哪个人的梦话能说得这么逻辑清晰?”
祝行殊悄悄睁开眼睛,仗着眼睛上的白纱阻隔,从织物的网格中偷偷打量时霁。然而,一睁眼,在白纱的朦胧中正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
祝行殊:“……”
他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搂得更紧了。
时霁挑眉,叹了口气,自顾自起身。他刚想下床,突然被拉住衣角。
祝行殊仍然是熟睡、说梦话的样子,声音含混不清:“师父离完全变为魔族还有最后的一段距离。衣架上有一件白底金云袍,只要师父没有完全堕魔,它就可以掩饰魔族气息。”
时霁盯着他的脸,心想,他为什么不好好说话,一定要装作这副睡梦中糊涂的样子?
祝行殊翻了个身,背对时霁:“一旦真正入魔,就无法掩饰了。到那一天,师父就会因为师门弟子、满城仙人的失望,无法再融入仙族,只能来魔界。”
时霁抿起嘴。这点,他早已明白。
但是祝行殊不知道。祝行殊只知道时霁失忆,却不知时霁记起来了什么。所以他很怕,他很怕时霁对他不再有过去的感情,只有出于愧疚和不安的怜悯。
如果只是愧疚和怜悯,他舍不得时霁付出十几万年声名的代价,舍不得他在千夫所指前神伤。
“只要不再见我,师父的道就不会变化,就不会踏过堕魔最后一步。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师父失忆后,我与他几万年的情谊、责任、担当以及师弟师妹们相比,会是如何。”
“我也不知道,就算师父如今选择了我,他会不会后悔。”
“我只知道,”祝行殊装睡的声音微微颤抖,期待而不安,“我已经趁他熟睡的时候将外面的事情打理好了。如果他想要离开,一路上会有魔兵替他打点遮掩,等回到仙界,没人能查出异样。他只要穿着白底金云袍,就不会露馅。”
“有些脏了手的事情,交给我去做就好。我的师父该高高在上、纯洁无瑕的,不该堕魔。”
祝行殊说的实在太多了,完全不像梦呓。两人心知肚明,但他仍倔强地装睡,呼吸粗重深沉。
这是在给两人台阶下。如果时霁选择离开,就当祝行殊睡着没有意识到时霁的离去,就当两人没有对过话。
良久,安静的屋内,脚步声轻轻响起,走向门外。祝行殊的心随着脚步声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