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刘秉之被困在一处,四下已没有他带来的旧部,他倾斜着坐在马上,身旁是围拢的谢侯亲军,正如一个囚笼,要将他押赴至冀州。
如今谢枝初也不怎么与她交流,他抬起下巴,哼着一曲小调,好不惬意,时不时瞟瞟路边花草,又看了一眼刘秉之,见他模样愣滞,啧啧几声,便挑着眉头对惊绝说道:
“你日后办事,可不要学他这样没脑子,你可知他输在什么地方?”
惊绝沉默摇头,心中却讥诮,嘴上说着:“不知。”
谢枝初微笑道:“这种人是惯犯了,将帅掌生杀大权,却因为私怨杀害有功之臣,违反军中大忌,这军营里可不比官场,可最是要讲究人心齐的地方,这是他错处其一。这其二却跟我父亲有关了。”
他摸紧了缰绳,面上隐隐有几分忌惮,“我父亲是一城之主,是一军之帅,军里老将都知道孙法宁是他的人,现在也真是可惜了他这条性命,撞到了刘秉之的刀口上。”他往后冷冷看了一眼,“孙法宁的功过应当由我父亲来评判,如今却被那刘秉之抢先砍了头,他替我父亲做了主,叫我父亲无主可做,实在不把他放在眼里,就以这理由,我父亲杀他千次万次都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不然助长了军营里这先斩后奏之风,后果才更为可怕。”
“那么,恭喜世子了,此事你占尽先机,谢侯许会将这空出来的位置给你,让你做做准备。”惊绝平淡一笑,笑意里却有涩味,她样子看起来很落寞:“只可惜我没能助你做什么,松山一行,我倒是没什么作用。”
谢枝初倒邪邪一笑,意味深长:“你收留那白姑娘倒是助了我一臂之力,若没有她奉茶迷倒那刘秉之,我也没有时机掌控大局,不过那跟着你的顾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已经打发他走了。”
惊绝忍不住蒙生一股杀意,“我竟不知还有这档子事.....”
“不要紧,我正好替你看清了人,还是女人好,留下她用处多的是,至于顾昭......”他眼睛眯了眯,想起顾昭缠着惊绝身后不走,他就觉得恶心,攀权附势的人他见得多了,这顾昭从一见面就心怀鬼胎,办件小事搞砸了,让他瞧在眼里,越发不爽。
“那他说走就走了?”
谢枝初盯了惊绝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本来是不走,还想来找你,我说此事是你之意,他倒二话不说,拿了钱就走了,倒是便宜了他,什么事都没做成,净赚一百两。”
惊绝缄默不语,她闭上眼坐在马上,仿佛周遭陷入了沉寂,只余风声,像一棵挺立在无边山海中的幼树,蓬勃而秀美,稚嫩却无畏。
她卸下一切来,忘了那身后鲜血四溅的松山,忘了前路未知的将来,最后深深一叹,睁开双眼,寒傲的冷意重新又席卷而来,她挺了挺背,使自己更能撑起身上重甲。
大军赶路只需要一天的脚程,恐怕除了刘秉之以外,众人都非常迫切,他被压在队伍后,发须散乱,眼里血丝遍布,但谢枝初仍旧给了他一匹马,让他看起来能体面一些。
“快到了!”谢枝初期待的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加快了脚步。“斥候已经先我们一步去禀告了,不知等我们进城会是何等荣耀!”
惊绝附和笑笑,她缓缓慢了下来,等队伍从身边走过,她的马停在了刘秉之的马旁,两人齐步驱使。
“你还想在他身边待多久?”
“尚不知。”
“我不想回冀州。”
惊绝眼眸暗下来,幽声道:“我帮不了你。”
刘秉之苦笑着看着她:“我知道你帮不了我。”他喉咙不时吞咽,畏惧的看着远方坚不可摧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