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开木匣子,取出一叠房契地契:“我叔的家当在这儿,想要拿走!我婶娘年纪虽然大了,但没老眼昏花,卖给大户人家当下人缝缝补补还是可以的。至于幺妹儿,你们想咋卖就咋卖!”
“韩四,你叔和你婶娘对你那么好,你竟说出这样的话,你良心真被狗吃了?”
“都家破人亡了,还要啥子良心!”韩秀峰紧盯着潘掌故,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幺妹儿还是个黄花闺女,你要是舍不得卖大可以纳幺妹儿为妾,这么一来你我两家就不只是交情,还是亲戚。”
这院子和乡下那十几亩地顶多值五百两,就算把那对孤儿寡母卖了也卖不上几两银子,潘家老二怎么也没想到韩四会如此不要脸,气呼呼地说:“韩四,你这是耍无赖,我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官司不管打哪儿去我们也不会输!”
韩秀峰冷笑道:“要见官,要打官司是吧,行啊!”
提到见官,关捕头冷不丁来了句:“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潘掌柜,你可要想好。”
这官司肯定能打赢,但打赢了又能咋样?
正如关捕头所说,真要是去见官,不但收不回借出去的银子,反而要多花几十乃至上百两冤枉银子。
潘掌柜不想谈崩,连忙道:“长生,少说几句!贤侄,别急,有话好好说。别人我不晓得,你啥样的人我是晓得的,你叔家的事你咋也不会甩手不管。”
“潘叔,我是想管,可是您家二公子不给我管的机会。”
“我家长生你是晓得的,没念过几年书,没见过世面,别跟他一般见识。喝口茶,消消气,我们慢慢说,慢慢谈,心平气和的谈。”
“那就再谈谈?”韩秀峰坐下问。
“这就对了嘛,”潘掌柜端起茶碗,嘿嘿笑道:“贤侄,话说你在衙门当了那么多年差,咋能没攒下几百两银子?”
韩秀峰轻叹口气,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惭愧,侄儿我不光没出息,在衙门当差这些年没攒下几两银子还大手大脚。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关叔和衙门里的那些伯伯叔叔接济,恐怕早饿死在城里了。”
正如关捕头刚才所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不管谁家摊上官司,衙役就会管事主索要鞋袜费、酒饭钱、车船费、招结费、解锁钱、带堂费,书吏同样如此,这也要钱那也要钱,吃完原告吃被告,韩秀峰说在衙门当差没攒下钱,潘掌柜打死也不信。
韩秀峰不管他信不信,接着道:“现在悔之晚矣,尤其是前些天听街上的人嚼舌头,说潘兄打算拿我家幺妹儿抵债,打算把幺妹儿卖到城里的窑子里去接客,我这个做堂哥的却无能为力,真是愧对我叔,愧对列祖列宗,恨不得找根绳子在这个黄桷树上吊死。”
“贤侄,别听街上那些人乱嚼舌头。我与你叔情同手足,如今他尸骨未寒,我岂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潘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正色道:“这样吧,院子您可以收走,乡下那十几亩地同样如此,只要价格公道,我韩四绝不会有二话。”
“我把地收走,你爹和你三个哥哥咋办?”潘掌柜假惺惺地问。
“这您尽管放心,我爹年纪大了,但我那三个哥哥还有几分蛮力,我大可以带他们去衙门当差,虽然发不了财,但也能混张嘴。”
“快班和壮班正缺人呢,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关捕头不失时机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