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府强制性隔离下,疫情的蔓延速度得到了有效控制,但医署至今都未研究出诊治方案,每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药坊里的病患大批大批的死去,从一开始的人满为患到现在的门可罗雀,那种听天由命的感觉是可怖的。
湘君熬药时经常一个人偷偷哭,随着日子的推移,她越来越没有办法接受宋予衡离世的可能。
容显避居葳蕤苑,容承询免职,五军营暂由裴琅接管,宋予衡称病不朝,各派势力重新分割,文武百官惶然无措,他们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没有了容显的西秦无关紧要,没有了宋督公的西秦隐有大厦将倾之势。
宋予衡残害忠臣良将无数,声名狼藉,祸乱朝纲十几年,兵弱将少的西秦硬是在北晋、南诏、羌羯、东齐……虎狼环伺下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
百姓勉强算得上安居乐业,这两年嗑着瓜子在茶楼里听有关宋督公的各种话本子闲话家常是西秦百姓的日常必备消遣,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各司其职,下朝后三五成群边吃火锅边控诉宋督公的德不配位。
他们从未想过恶贯满盈的宋予衡有朝一日真的会与西秦朝政剥离,仿佛他就应该永远站在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祸国殃民,受百姓跪拜,被万民唾骂。
他在,心就安了。
宋予衡闭府不出,京都流言肆起,疫情当前,最合情合理的解释竟然不是宋督公感染疫症命不久矣,而是宋督公觊觎长陵王美色,滥用职权,将其软禁府中夜夜笙歌,这才比较符合西秦百姓对宋督公的认知。
他们遵从官府指令隔离在家,无所事事,于是乎此事越传越离谱,越传越详尽,连续几日发酵后的版本已是厚厚一摞感天动地的爱恨纠葛,逻辑通顺,环环相扣,情节激荡,且自圆其说。
文武百官深受其蛊毒,互相交换信息之后更是深信不疑,宋督公罔顾人伦染指了长陵王殿下!
腊月二十九,入时无侍婢引着褚敛郢步入正厅,容策粗布麻袍形容憔悴,挽袖用匕首剔山楂核。
褚敛郢暗忖,坊间传闻非虚,瞧瞧美得不像人的宋督公把长陵王的精血都快榨干了,没想到似长陵王这等谦谦君子也会着了狐狸精的道,也是,把禁欲到冷情的长陵王迷得神魂颠倒确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可把这样一个绝色尤物压到身下也……
褚敛郢思来想去一时竟不知道该羡慕谁,该同情谁。
侍婢过来呈茶他方才回了神,对视上容策询问的目光讪讪道:“陆院判开得新方子起了点效用,这两日较之前几日死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神志不清,依我看还不如死了呢。”
山楂核噼里啪啦落在银盘中,容策未置一词专心致志的继续剔核,褚敛郢翘着二郎腿,拉下掩鼻的第一层巾帕:“我听我爹说给你下毒的人是庆王府管家媳妇的侄子,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被秘密压了下来。他胆子也太大了,你可是嫡长孙,他就敢明目张胆得给你下毒?
你也是,委曲求全懂不懂?盖棺定论的事你非得扯出来开罪宋督公,你是想死了还是不想活了?现在好了吧,被迫以色侍人,真可怜。”
“以色?”容策手上动作一顿,“侍人?”
褚敛郢激动得压低声音,求知欲旺盛地拉下第二层掩鼻的巾帕:“宋督公难道不是早就对你抱有非分之想,借此机会把你强制性囚禁在府中与他颠鸾倒凤?怎么样?宋督公床上工夫是不是很厉害?”
容策皱眉不解,褚敛郢急的抓耳挠腮:“和你说话简直能把人急死,宋督公难道不是食髓知味才不去朱雀司理政?你也是个妖孽,很有祸国殃民的潜质。”
“嗯。”容策言简意赅的制止了这个荒唐的话题,“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来瞧热闹的目的不便明言相告,褚敛郢抑制住惊涛骇浪的震惊从怀中掏出两个挤碎的红鸡蛋:“我特意给殿下来送喜蛋的,内人有孕三月余,我要为人父了。”
“恭喜。”容策郑重其事地把喜蛋放在手边干净的瓷盘中疑惑道,“不是应该孩子满月时主家才送喜蛋、喜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