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大抵都有些怪癖。
而当天才的各个方面怪得很平均的时候,反倒不能说这人有怪癖了。
我们一般称这种人为神经质。
“孔教授又缺席了。”
研究院新来的小助理在出席表打了个叉,副院长捏了捏眉心,看了看眼台下的同志:“不管他,开会吧。”
会议室里头放一张破旧的长桌子,年轻的研究员们搬着条凳坐在桌子前。会议室前头竖着几个铁桶,铁桶上头铺一块木板,这就是一个简陋的讲台。
副院长就坐在讲台上,看着下头的十来个年轻人。
“在坐的都是好同志。”副院长双手交叉着一握拄在桌子上,话筒滋滋啦啦的杂音听得人发烦:“咱们条件比较艰苦。解放三十多年,平均每年产值增长百分之七,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了不起的数字。”
下头坐着的都是新进的一批年轻骨干,在这个外头新浪潮冲击的年代仍选择做考古研究,实在是需要莫大的热情来支撑。
副院长看了看十来个年轻同志,又说:“可经济发展了,为什么我们的人民富不起来呢?归根结底是不懂得保护。钱攥在手里不保护就会流出去、几千年留下来的东西不保护也会流出去。”
“现在西方的文化流进来了,环境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八角钱一两的茶叶,还赶不上以前六角一两的!什么都是大不如前了……”
副院长是位守旧的老同志,他希望这批年轻人能守得住老物件,守得住老思想。
可国家才发展了三十年,政府忙着让人民群众吃饱肚子,哪里顾及得到他们这些搞坟墓文化的?——这个词儿是院长自嘲用的,他曾经说:“国家在往前走,咱们却搞坟墓文化,人民还多是饿肚子的,哪里管得上封建阶级的墓穴!”
下头的年轻同志有认同的,有不认同的,有位同志举手发言说:“我们是来搞研究的,不是来听大道理的。我就是听说孔让教授在研究院,才申请进来的——孔教授在哪里?”
剩下的几位同志也点点头,副院长心里不免有点气,可这个时候考古人才正稀缺,研究院需要注入新鲜血液。
肯自愿留下来的年轻人自然要想方设法挽留,可——
有些人不好管,就是因为懂得太多。
比如那个孔让。
一想到孔让,副院长牙根就发酸,他张张嘴正想再说,会议室——其实就是旧教师宿舍改成的简陋教室——会议室的窄门砰地被推开,一个大学生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副院,出事儿了,孔教授没等上头批示,一个人往山西去了!”
副院长心里一咯噔,完了。
山西那边报上来一个墓,说大约是春秋时期的,里头差不多都让盗墓贼掏空了,他们这边才收着消息。可还没等到上头批示,谁敢轻易去动?!
本来以为瞒得挺严实,谁想到这混小子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一个人又疯子似的往山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