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宴席之后,父亲消失了一段时间。
沈大伯说父亲爱山水,喜云游,正虚宗箍不住他的步子。
“之祥年轻的时候便是这样。”沈宗明摇头笑道:“那年春末遇着他,半大孩子满身是伤,饿得几乎脱了形,还惦记峨眉巅的梅花。”
余夫人也忆起往事,嗔笑起来:“可谁知你沈大伯是个十足的楞小子,哪里晓得这些风月雅事,竟将朝凤山错认成峨眉巅。青鸾以为是魔秽入侵,差点动了天鸣术……”
夫妻两人言笑晏晏,余青鸢隆着肚子,已十分显怀。
辜云出当时虽不自知,却也随父亲的性子,爱徜徉山水之间。前十几年被关得狠了,又没甚么可心人作陪,性子其实是有些孤僻的,因此反而更不愿拘在宗里,便一人偷偷跑出宗去。
六宗那时还平静,且不断有凡人修得正果位列仙班,因此新鲜事物层出不穷,辜云出一路逛到仙凡交界处,叹得仙家好景色,见得仙葩娇艳伸手就要摘。
“此花有剧毒。”背后听得这么一声,云出回头看去,却是一位背着药篓的冷面少年。
少年身着淡色青袍,头发并未随正虚的规矩束起,只让绿丝带松松系着,形逍遥,貌冷肃,手里还攥着把药草。
“为甚么有毒?”辜云出问道:“这样美的花,怎会有那样烈的性子?”
少年显然觉得这问题过于白痴,只道:“阁下若是执意摘花,在下也不便阻拦。族训有言: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阁下若是因此有性命之危,且到紫金峰去,华氏一族悬壶万世,不会视而不见。”
说完冷着脸告辞。
那是与华子玄第一次见着,后来华子玄入世行医,两人志趣相投,颇有些联系。
及至后来沈兆风出世、她与华子玄遇着之后,又出了些旁的事,华辜二人便有些针锋相对。
一位冷面赤心,一位笑里藏刀,可到底都是男人,男人之间最知晓彼此龌龊心思。
所以当行至末路,后者知晓自己兴许再也握不住手中珍宝的时候,便有心将夺宝之人一同戈戮。
——不过,这都是后话。
辜云出在回宗途中碰着了玄门宗宗主。
苏启山似在此等候已久,道:“总算候得小公子出宗。正虚宗内不便多言,还望小公子到玄门一叙。”
一宗之主纡尊降贵请小辈一叙,小辈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云出只觉事出突然,道:“父亲不在,云出却要同沈大伯请示一番。”
苏启山摇头道:“小公子不知,在下与小公子商谈之事,便与正虚有关——也与令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