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围将过来,锦帕在我身上乱沾。
眼皮很沉,可是口中不断流出的鲜血使我无法入睡。
将我抱起的人开始小跑,围着我的人也跟着跑。我忍不住咳了一声,喷出的血点在乌沉天幕上悦动了一下,又落回我的脸上,衣上。
耳旁犹是低泣和慰藉之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无碍,无碍。
话虽如此,我也知书里曾写过「少年吐血,年月不保」一句。平生未见过自己这么多的血,心中巨大的无措恐惧,已难免生起灰心自怜。纵然伤怀万千,口中却说不出一字。
依稀听见点兵台上有兵来报——过去两个时辰,金吾卫张将军趁北衙于此点兵誓师之际,协同众多流民生乱起事,领兵从大理寺劫走了卫国公,现下已闯出城门,往洛阳去了。
我很想嗤笑一声,但是胸口一动,又是血丝黏黏。
狗皇帝听了此信,双拳紧握跺着脚,发出一声咆哮,其中懊丧自责之意,铺天盖地,歇斯底里。
薛莫皟自请领兵前去拦下,再之后他们的言谈就听不见了。只剩身边人急促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
吧嗒,吧嗒,呼哈,呼哈。
玫姨看见我一胸口一脸的血时,当即号哭起来:“我的老天爷,这是要了命啊。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却这样子回来了。”
颜阿秋在后头大哭大叫:“姑姑,姑姑,我是怕妹妹祸连了您,这才跟着张才人作证的!我不知道妹妹是您的亲生孩子啊!”
玫姨当即揪着她的衣领子往门外推,大耳刮子一个劲儿的往脸上扇:“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难道你看不出大人待你和菟儿不同!”
我被放到床上,头下垫的高高,太医说先不能平躺。
衣襟全被解开,女医们上下其手,检查着胸肋腹腔,一处一处按捏着,问询着我感受:“郡主,哪里疼就吭一声。”
我干瞪着眼看着房梁,依旧像一只任人宰割的鱼,动也不敢动,只怕再吐出更多的血来。
尖尖鸡哀鸣着,扑腾到我床头,可被人掂了出去。
而阿娘无助的立在一旁,将床边重要的位置,全部让给了医官。
关于死亡的气息总是这么忙乱而严肃。
我的胸腹一紧,感觉一股子气儿逆行而上。
当又一口血呜哇吐出的时候,我绝望的喊了一声娘。
她即刻扑在我的枕边,用手抚着我的脸,眼中泪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