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谣其实已经做好了陆霄生气的准备。
其实他生气也是正常的，毕竟无亲无故的，还在跟朋友聚会，大老远跑过来带她去医院，她还这样子……
姜谣咬了咬下唇，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看陆霄脸上的表情，等着他之后可能表现出来的失望甚至愤怒。
可是都没有。
他只是不远不近地看过来，目光沉静如水，哄小孩子一样问她：“是害怕医院吗？”
那声音温柔到了极致，似乎是怕吓到她一样，又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不会做什么的，顶多就是拍片抽血，都是很快的事情，顶多疼一下下。”
姜谣闷闷应了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不正常的当然是她，最起码，正常人不会把去个医院看成洪水猛兽，有病看病，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从小到大屈指可数的出门去看病的日子，无一不是充斥着父母的抱怨和叱骂，本身就已经很恐惧的她，收到的并不是家人的关爱，而是“你怎么不小心点，又浪费钱”的指责。
她至今记忆最清楚的，是上初中的时候，被迎面奔过来的一个男同学撞倒在地，一下子左边的胳膊就抬不起来了，而当父母赶到的时候，她泪眼朦胧抬眼看过去。
而她的亲生母亲，却对姜鸿诣抱怨着，絮絮叨叨：“走过来也就是了，干嘛？非要打车？就知道浪费钱！”
一下子，姜谣的心就凉了半截，小小的她低下头，努力把泪水憋回去。
她知道，或许在母亲看来，自己根本“不配”如此“优越”地长大。
……
尽管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姜鸿诣也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母女之间的恩怨也早已烟消云散，但那些大大小小的细节，留下来的阴影依然停留在她的心中，每当想做出一些改变的时候，就一下子冒出来，清晰地提醒着她：你不正常。
姜谣用了些力气，才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她摇摇头，忍着喉咙的哽咽，慢慢说道：“不是的，不是害怕疼……”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陆霄向她走近一步，躬低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为什么？”
“我……”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但却没办法和盘托出，姜谣最后只简单说道，“怕太麻烦了，浪费学长时间。”
陆霄一下子被气笑了，从喉咙底闷闷笑了一声，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来都来了，才说怕学长麻烦，会不会太晚了一些，嗯？”
姜谣微微张着嘴，一时间无法反驳，半晌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嗯？”陆霄奇了，问她，“你对不起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