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配殿近门处,红菱安静地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脚尖儿。
方才出来得匆忙,未及套上雪屐,此时,那湖蓝地宫粉梅绣鞋的鞋尖儿上,已然氤了一小团化开的雪渍。
穿过今日这一遭,这鞋怕便要扔了,怪可惜了儿的,她也就才穿过两回。
她淡淡地想着,低垂的脸上,无悲亦无喜。
魇物儿。
可不是么?
那一晚,她捧着一匣子新打的头面,正想去三公主跟前讨个好儿,却不料正巧听见了吴嬷嬷与三公主的一番私语。
纵使二人语声极低,又隔着游廊与窗户,她有一句、无一句地听不到两成,却也足够拼凑出全局来。
左不过是那些事罢了,这宫里难道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儿不成?
红菱眉心蹙了蹙,微觉厌烦。
吴嬷嬷的妙计,正是所谓的魇胜之物。
皇城最忌讳这些东西,一旦事发,便是贵主儿也要遭殃,何况红菱一介婢仆?
有时,越是简单的法子,便越快奏效,且大部分的人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多余的,管那么多做甚?
所幸红菱提前察知了。
从那晚起,她便留意观察身边诸事。
她原就心细,举凡家什在何位置,何处有人动过,抑或是屋中摆设的些微变化,她是总能够发现。
于是,三日后,她便在明显被人翻动过又重新整理好的大衣箱里,找到了一个纸人儿。
那纸人所藏之处极巧妙,正在壁板下部与彩色雕花夹角的缝隙间,就像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而待看清那魇物上所写的内容,红菱犹觉可笑。
吴嬷嬷真可谓忠心耿耿,虽定下了以魇物陷害于红菱、将她逐出哕鸾宫、甚而令她丧命的毒计,那纸人上头写的生辰八字,却是吴嬷嬷自个儿的。
原先红菱还以为,那上头至少也会写上三公主的生辰八字,看起来,她还是低估了吴嬷嬷对小主子的赤诚。
旁的不论,只这一份儿忠心,便已殊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