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的本意是询问除了镇国公府,可还有其他府邸的人在,比如,定国公府的千金,裴泽断是不会明言,可偏偏通传的小厮虎头虎脑,没明白裴泽的话外音,如实相告了人数。
裴泽会错了意,赶来正厅一看,登门拜访的只有镇国公王石的次子,王少林,以及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张泗不消看裴泽的脸,光是站在身后都能感受到来自裴泽身上那股无形的怒意。
是因顾锦瑟没拜访?还是因为自家小厮太蠢?张泗自以为各占了一半一半,但好歹是国公府的少爷上门,人家都自报家门,拱手行礼了,可裴泽还是抿唇不语,一言不发。
裴泽不语,张泗不敢语,偌大的正厅安静地都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王少林拱手垂首了许久,都不见主人发话,他心中疑惑,慢慢地抬起了头。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只见离王裴泽身姿挺拔靠在轮椅上,两手置放在轮椅两侧,一张脸,出众得令人嫉妒,可落在面上的,却是冰冷得如数日寒冬,一双桃花眼毫无温度地睨向他,王少林只抬眸看了一眼,脊背森然,头皮发麻。
王少林顿时有一种想赶紧离开的想法,他忙不迭又一次自报家门,声音却发了怵:“王、王爷,在下是镇国公王石次子,王少林。”
裴泽冷冷地凝他,不语。
王少林虽是次子,但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时受过这般冷待?可偏偏眼前的人天潢贵胄,有冷待他的权力。
更别说,他还是曾经的平阳王。
王少林比裴泽只小了三岁,他还小的时候,裴泽天资聪颖,众官称赞。王石常常耳提面命让王家几个小辈以裴泽为榜样;裴泽立下军功受封平阳王后,威名四方,王石每次教育自家儿子时,基本上是十句八句不离平阳王,讲他杀伐果断,果敢刚毅,几个小辈自小听多了,以至于王家的世子少爷一听到裴泽的名字,心中瞬间就立起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模样。
王少林从小听王石将裴泽听怕了,饶是后来裴泽双腿残废,成了离王,镇国公府和离王府毗邻而居,他都不敢在背后嘲讽离王,生怕裴泽哪天心血来潮,出现在镇国公府。
可万万没想到,裴泽没出现在镇国公府,反倒是王少林先一步登门拜访了离王府。
甫一见到裴泽的时候,王少林还不觉得有什么,小时候的心理阴影,能掀起几层浪来?可被裴泽晾了这么久,他忍不住抬头与裴泽对视一眼后,曾经的噩梦如翻江倒海般一涌而来,王少林惊觉,他对裴泽的后怕,已然成了一种本能,他并非是不再害怕裴泽,而是裴泽过去五年几乎闭门不出,世人只谈论他是残废王爷,平阳王再无人提及,王少林只是渐渐地淡忘了而已。
淡忘并非消失,存在就一定有痕迹。
王少林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干嘛闲着没事答应顾锦瑟的要求来接顾锦元回去?是府里的美妾不香,还是香楼的歌姬不美?
有苦自己咽,有泪自己流,王少林悔不当初,但若要他拂袖离去,他断是没这个胆子的,思及此,王少林又道:“在下今日登门离王府,叨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听闻定国公府顾小世子在贵王府,在下是来接小世子回去的。”
裴泽面无表情,但终于是开口说话了:“既是定国公府的世子,何故定国公府不派人来?”
裴泽的声音犹如他的神色,宛若千年寒冰,王少林再不敢抬头,十分恭敬道:“回王爷,定国公府顾老夫人年事已高,定国公近日事务繁忙,锦瑟妹妹不宜登门,小世子素日都在家府上学,故而,故而是在下替锦瑟妹妹来接小世子回去。”
裴泽闻言,漆黑的眼眸中冒出寒光,似乎要把王少林掩埋于此。他没见到想见的人,心情已然不快,这个登门的纨绔子弟竟亲切地开口闭口锦瑟妹妹,裴泽满腔怒意无处安放,便全然无形之中给了眼前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王少林脊背猛地激起一层冷意,他自觉话无错处,可为何觉得裴泽看向他的目光冷意更甚,叫他浑身一个激灵,毛骨悚然。
但王少林不能问,不敢问,他该说的都说了,只求裴泽能大发慈悲,赶紧把顾锦元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