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常斌感觉今天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天。
一直以来,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但至少也衣食无忧,再加上他会两手武功,在集贸市场那一块备受摊贩们的推崇,认识的人见了,都得叫他一声“斌哥”。平时香烟、茶水,自然也是有人主动“孝敬”。即便是自己信奉单身至上的准则,至今未婚,但也有丁曼这样的女人相伴,感情生活并不匮乏。
他,孙常斌,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大爷。
而如今的他,就像是一条死狗那样,瘫软着身子,挤在口腔医院小小的牙科椅上,张大着嘴巴,隐忍着牙床某处空旷的位置里传来的神经刺疼,傻等着医生前来检查。
虽然他从未把自己归为英俊潇洒的那一类,但至少也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如果再给臂上纹一条龙,凭他的身高和气质,他觉得自己绝对就是活脱脱的水浒传里面的九纹龙史进。
现如今,少了一颗门牙的他,只觉得自己什么形象都毁了。虽然镶嵌一粒烤瓷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但也曾听人说过,除非是极品的烤瓷牙,一般的烤瓷牙与真牙总会有些色差,明眼人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该死啊……偏偏掉的又是最明显的门牙,我年纪轻轻就得镶假牙了?孙常斌心里那个纠结啊,外人又如何能够理解呢。
而就在此刻,孙常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只觉得无比厌恶,但当他看清楚了屏幕显示的来电提醒字样上面写的“苏区”两个字后,立刻接听了电话。
虽然在集贤集贸市场干保安工作,但其实整个保安队与集贸市场之间只不过是协议关系,孙常斌真正受雇的公司,是深水市最大的三个安保公司之一泰兴安保集团。
在集贸市场保安队里,别人左一句“队长”、右一句“队长”叫起来亲热,但换做是在泰兴安保集团,他孙常斌根本啥也算不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个签了合同的打工仔,合同到期不续签,他就得卷铺盖走人,人走茶凉,屁都不是。
泰兴安保除了公司本部的核心管理层,还按照深水市的各区结构,划分成片区式管理模式。新区最大的管理层就是片区长。当然,就算是片区长,距离公司核心管理也还尚远,但至少是能和公司说上话的人,对孙常斌而言,新区的片区长苏区,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说实话,除了开会和大型活动时见过几次面,这个苏区压根就没给过孙常斌自己的电话,还是孙常斌按照公司联系簿上面的管理层电话,自己一个一个毕恭毕敬输进手机里的。
“喂,是常斌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呼唤,听起来亲热的有些过分。
什么情况,我和苏区压根就没打过什么交道,他竟然在电话里叫我“常斌”。孙常斌脑子一懵,但经验老道的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毕恭毕敬道:“是,是,苏片区好。”
“哦?”电话那头可能也因为孙常斌有他的电话感到意外,声音更加亲热道,“小孙啊,今天的事情你干得不错啊。”
孙常斌听了这话,暗暗把保安队的人骂了一圈,都说这些家伙平时活少话多舌头长,这才刚过去几个小时啊,事情就传的连片区长都知道了。
“苏区,这事都怪我……都怪我。”到这个份上了,孙常斌也只好把过错都自己担下来。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今天你们保安队的防暴应急演练行动搞的非常漂亮,整个过程非常精彩,应该要表扬才对嘛。”
这什么情况……孙常斌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电话那头继续道:“现在全国都在搞打黑除恶,我们保安公司当然也有义务,全力配合政府做好相关工作,我们企业可是也肩负着社会责任啊。你能把握住这个关键时间点,搞一搞防暴演练,这个想法,这个做法,都非常好呢。”
“啊……哪里,哪里,苏区夸奖了。”
“怎么是夸奖呢,听说演练办的很成功,还请了属地派出所同志前来配合,报社的张记者都打了我电话,说要给我们登报宣传宣传呢。就是我要批评批评你了,这么好的活动,怎么不报告片区呢,由公司出面,不是能办的更加有声有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