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扶风山到南平镇,以宗流昭的脚程,要走一个时辰。
宗流昭谨遵天权真人教诲,行路亦是修行,若没有要紧事,他轻易不走捷径。加之武修本就需勤勉炼体,走两步路不算什么。
但楚南楠可走不了太久,她平日贪图舒适,喜穿薄底的浅口刀条儿绣鞋,这时候走在山路上就不太好受。
宗流昭估摸着时间,已经到她的极限,牵着她将她引至路边一块大石上,弯下腰,“上来。”动作无比自然流畅,显然也是做惯了的。
她顺从踩着石头爬到他背上,宗流昭回头跟她说话:“累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楚南楠乖顺点头,师兄妹二人行动默契,就更加显得一边的小徒弟影只形单。
他跟在二人身后,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她身上飘,忍不住去摸怀里那个药瓶,心里头很不自在。
为什么会不自在,他不清楚,只是有一种很不应该出现的念头——既是他的师尊,就该他来背。
此念一起,又觉得荒唐,他怎么能,怎么该,出现这种卑微的妄念。
到达南平镇时,天已经黑透,像一块浸在水中深蓝的布,天边遥遥挂着一轮弯弯的狼牙月。
因临近运河渡口,南平镇往来、停泊的商船较多,正是华灯初上的热闹时分,街面上行人络绎不绝。
这次去的是镇上的马员外家,说是这马员外,半月前纳了一房小妾,小妾貌美非常,二人初时浓情蜜意,某日马员外起夜时,却发现枕边的爱妾头颅竟不翼而飞,他当场就吓得尿裤子。
很快马府的下人又发现,府上的拖把竟然成了精,每夜子时从屋子里飞出去,快天亮的时候又飞回来。
后来发现,原来那不是拖把,是老爷新纳的小妾,那张娘子的脑袋。
马员外被吓破了胆,再不敢跟她同榻而眠。可白日里,张娘子不见任何异状,头颅也好好安在脖子上,更对夜间之事一无所知,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马员外招呼了几个壮实的护院,夜里撑着不睡,守着床榻边,果然一过子时张娘子的脑袋就‘啵’一声,从她脖子上掉下来,闭着眼摇摇晃晃飞出去。
凡人脚程自比不上妖物,那拖把脑袋咻一下就飞不见了影,人多壮胆,马员外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只是那脑袋夜夜离身,是飞向了哪里去呢,他着实好奇。
观察几日,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异样,马员外无法,只得求助扶风山。如果张娘子的头只是白日不见倒也勉强能接受,夜里不见,实在是很耽误事。
夜间行事时,他总不能对着一具无头女人,那也太重口啦。
时候尚早,难得下山一次,想着师妹喜欢吃镇子里渡口边周寡妇家的甜豆花,宗流昭带着她去买。
三人坐在路边小摊上,一人面前摆了一碗,谢风遥受宠若惊,宗流昭虽对他不喜,倒也不至于连豆花都不给他吃。
楚南楠正美滋滋吃着豆花,忽见前面几个身着鸦青长袍的男子,正拿着一张画像满大街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