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恭颐族姬嫁入孙家多年,在孙老爷面前从来都是温和谦逊,便是有不认同的地方往往也都是默默忍下,以自己一人委屈换得夫妻和睦。然而此刻却是罕见高声道,

    “你再说一遍?”

    孙老爷也是头一次见她情绪如此外放,倒也不曾生气azj只是有些疑惑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咱们孙家不能再出风头了!”

    恭颐族姬满心想的却是自己的孩子自幼不足咬着牙就争一个人前显赫,不觉又劝,“老爷,不过是场考试。秋闱年年有,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官的。小六也是您的儿子啊,您不知道他那孩子最是要强,大不了大不了即便考成了,您随便将他打发到周边镇集去,一个小官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恭颐族姬从未如此卑微小心地求过他,孙老爷也是动容——其实他何尝不是狠下心来,自己的儿子肯上进多azj疑要夹着尾巴做人,伪装出一副俗落平庸的模样。别说恭颐族姬咽不下这口气,若他不是孙府家长,他也不会狠下心来断了孙曦的念想。

    小六这个孩子,虽然他与恭颐族姬关系不亲不近,又是一身反骨,父子二人一场却总是狼狈收场,可是这孙家上下六百余号族人的性命,三代人宦海沉浮积攒下来的家业,又怎能因为一个幼子潦草断送呢?

    “老爷!”恭颐族姬落下泪来,她不想在旁人面前哭的,然而一想到孙曦那孩子,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湿透了一方绵密厚帕,可还是止不住哭。

    这世上义无反顾地疼爱孩子的只有母亲,恭颐族姬抽噎着,起身“噗通”一声在孙老爷面前俯身跪下。

    “这是做什么呢?快快起来!”

    孙老爷连忙要扶她起来,然而恭颐族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

    “老爷,这辈子我没求过您什么,更没拂过您的意。这个家,一向是您想如何便如何的,可是小六小六是我最小的孩子。他小时候一岁未成便患了喉疾,那么小的人儿,咳嗽地满脸通红。那时您带着那姚氏外放荆州,我没敢告诉您,只得叫人又是熏药又是胃药的,就那么守在他的床边,一晚上要摸好几次,生怕生怕他就那般去了。就这么守着,才把他的命守回来。那时候,我从没想过求您。可这次不行这次不行啊!”

    恭颐族姬涕不成声,整个人连跪都跪不住了,“这次不行啊老爷,旁人如何吹嘘小六,可您不会不知道的。这长安城传言咱家小六福薄命浅的消息可又一日罢休?!多azj少人茶余饭后都说咱家小六活不过二十六的啊!小六嘴上不说,可我这个母亲知道知道他心里苦啊!”

    “这次秋闱他几乎是废了半条命,身子不适也不说,他是存了心的要叫人看azzj他孙曦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啊!老爷,您不能那么做啊!”

    孙老爷也是心如刀割,耳边恭颐族姬哭诉声不绝,无力感激发出难以控制的烦躁,孙老爷狠狠地摔了茶盏,“不能?我不能那么做?那我能不能叫官家不要追究!不要巴巴儿地把我叫入宫内,把六百余人的性命压在我的头上,逼着我做决断?!”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恭颐族姬骇然抬头。孙老爷虽然语气azj不善,然而却也理解恭颐族姬的心情,伸手将她夫妻,“卉秾,你先azj起来,咱们慢慢说。”

    这还是孙老爷难得地唤她闺名,恭颐族姬刚停的泪又落了下来。

    孙老爷叹了口气,这才将之前上朝后被官家偷偷留在了启元西偏殿的事告诉了她,“官家是存了心敲点孙家了。官家如今年岁渐长,身子又不好,朝露殿的道官换了一批又一批,那药炉的烟就没熄灭过。他是愈发多azj疑起来,我孙家前朝位及权重,本就为官家所忌惮,难不成要子孙人人都位及人臣,天降紫微星不成?而之前秋猎,老二那小子骑射赢了三皇子,官家早就怀疑了。将我困在启元殿内又是威逼恐吓又是暗示明令,我若是还不明白,放任下去,咱们孙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更何况小六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待真到了御前,不叫他吃些苦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恭颐族姬闻言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觉怪起孙孚来,“这臭小子!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还出什么风头呢!”

    孙老爷叹道,“孙家家大业大,早已为官家忌惮已久。便是没有azj老二,官家又该怀疑其他了。更何况,如今,便是我想改也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