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放走他?”
汲蛮离开后,卢弃冷着一张脸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他刚才一直在暗中观瞧着汲蛮和卢义的打斗,直到发现了绝佳时机,才用弹弓,把一颗铜丸打在了汲蛮脚踝上。这种行为自然不够光明磊落,却为卢义创造出了一个可以稳稳制服汲蛮的机会。然而卢义并没有及时把握。
“汲蛮一向光明磊落,他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卢义望了望空旷的树丛,收起了星追剑。卢弃为他创造机会,他当然知道。而且凭他的本事,刚才只需把星追剑稍稍向上刺出,完全可以要了汲蛮的性命。然而,人的心总会在关键时刻变得柔软起来。卢义发觉相比于违背主人的意愿,他更不希望汲蛮死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
“汲蛮光明磊落,哼,那你告诉我,他把先生等人困在林间小道中,又是毒蛇又是雄鹰的,想干什么?”卢弃冷声问。
“他也许只是想吓吓他们,让寻龙队知难而退。”卢义辩解说,由于实在没有底气,声音竟然像蚊虫在嗡嗡叫一样。
“知难而退吗?你我可是亲眼看到他向被困的云海下死手了。”卢弃实在无语了,叹息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小义哥,我知道你欣赏汲蛮,可你别忘了,汲蛮不死,先生就会时时处在危险中。”
“我当然明白,只是,只是……”
说着话,卢义竟然跪了下来,拱着手说:“请世子责罚!”
“你这是做什么!”卢弃满眼震惊,赶忙把卢义搀扶了起来。这是卢义第一次在他面前下跪,却为了一个外人。卢弃既感到别扭,又很替卢义不值,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小义哥,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汲蛮或许真是个英雄侠士,可他同时也是先生实现毕生志向的最大障碍,我们如果对他心慈手软,那便是对先生残忍!”
“先生只是燕王囤积的一件货物,你别再自作多情了!”卢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将在心里憋了许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我自作多情吗?”卢弃反问了一句,盯着卢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亲人都是相互的,我对你,对先生怎么样,相信你们应该心里有数,我卢弃不管你们是我家的仆人也好,还是我父王有意囤积的奇货,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卢弃少的可怜的几名亲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只要有人敢对你们不利,我便要与他们拼命!”
“你这又是何必呢!”卢义叹息了一声,忽然觉得浑身乏力,便蹲在了地上,望着冬日里冻得格外僵硬的泥土说:“亲人向来都是以血脉为纽带的,不是你说是就能是的,哎……小弃啊,全天下也就是你,其实,仆人就是仆人,奇货始终是奇货,尊卑有序,里外有别,这是天道,也是人伦,所以,以后……”
“以后怎么样?”卢弃打断了卢义,望着辽阔的天空,胸脯起起伏伏:“人总要为了些什么活着吧,我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也就有了活着的意义,那便是在这风起云涌的世界,尽我所能保护你们。”
“小弃,燕王他,他……”看到卢弃如此天真,卢义真想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可他又实在无力承担这个后果,便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慌忙改口说:“他真的好有福气,一定令别的藩王羡慕不已。”
“那是,不光别的藩王,我相信别的藩王家的仆从若是听说了本世子待你如亲人一般,也会羡慕不已的。”卢弃嘴角浮起笑,视线从高处落了下来,抬手在卢义肩头拍了拍:“走了,汲蛮中了你那一剑,能不能活下来还另说呢,他应该不会再去伤害先生他们了,至于那些毒蛇、雄鹰,估计没了所谓的驭兽术的操控,很快就散去了,先生他们已然脱困,咱们再待下去也没意义,走了,回家,回蓟城!”
“嗯,回蓟城。”卢义心事重重地站了起来。刚才他虽然没有趁机对汲蛮发动攻击,可是汲蛮在慌乱中收势不稳,腹部中的那一剑,伤的确实不轻。如果他命不好,这一剑恐怕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如果他真就这么死了,我和小弃的那些争论还有意义吗?”卢义暗想,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笑。另外,卢弃说的那些话,也让卢义不自觉的思考起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是为了忠于主人,还是忠于自己?
距离卢弃、卢义两人极远的林间小道上。
盘旋在天空中的十几只雄鹰逐渐散去后,在地上蠕动的毒蛇也越来越少了。云海望望天,又看看地,回想起刚才差点就被人结果了性命,不禁心有余悸。江湖险恶,他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担心汲蛮还有别的诡计,云海看到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却仍旧不敢贸然跳出困住自己的圈子,于是便使出浑身的力气高喊了起来。卢生是大汉寻龙队的关键所在,只要卢生无事,寻龙队便无事。云海始终保持着清醒,稍稍喘口气,立刻想确定一下卢生是否平安。
“老朽好着呢,云海师傅,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