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炜登门数次,对房内陈设甚是熟悉,他随口叫仆从和侍卫们退下,亲自动手替柳浮云斟酒。
霸刀山庄干酿的北风冽,入口绵柔、回味悠长。满饮了三碗后,柳浮云单手支颐,笑道:“你想灌醉我?”
屋子里尚未点灯,只有眼中的一点星芒灼灼发烫,叶炜放下酒坛,从善如流:“怎么会。”
“不是?”
柳浮云低声喟叹,骤然伸手扣向桌面,按住了那一截伶仃的细腕。
甘醇的酒香扑面而来,似晓风拂面,如水漾清波,叶炜不到半晌便醉了,依依靠在柳浮云肩上絮语:“怪道旁人说你狡诈多端……”
“这又是从何说起?”
柳浮云一面扶住叶炜身子,一面向他碗中夹菜,“你再尝尝这一道,在豉汁中熬煮了几个时辰,最是清心去热不过。”见柳浮云频频动筷,叶炜终于放下心,被他诱哄着多吃了半碗才作罢。
饭后杯盘狼籍,房中灯烛辉煌。叶炜手捧着酽茶道:“路上听人说起,你们霸刀山庄最近戒严了?”
“确有此事。”
见叶炜问起,柳浮云解释道:“扬刀大会要重开了。”
叶炜呼吸一错:“不是风雷刀谷吗?”
柳浮云握住他的手:“是一回事。”
这本就是个难题。
《孟子》有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即便是先祖贵为天子,传承五代后小宗子孙也会变成平民,再不复旧时荣光。
霸刀山庄亦是如此。初代庄主借从龙之功平步青云,在武林中扎眼是一方面,子孙不肖,早已是根深蒂固的顽疾。
“你打算怎么做?”叶炜问道。
“独孤家曾因仗势自傲而招致祸事,被江东林氏遗孤一人屠戮七十三口,血洗不孤山。独孤后人以此为戒,也足够让柳家警醒。”柳浮云垂眸道,“更多旧的世家败落了,又有新的家族崛起。而我父亲想出来的法子,便是不动根骨,扶一手叶家,让两家此消彼长、互相制衡。”
“这是要……对外转移矛盾?”叶炜迟疑。
柳浮云点头。
此举手段温和、见效迅速,却点到为止,浮于表面,终归不是长远之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打算苟且偷生的,又何止那一两个?柳浮云心有成算,又打算大刀阔斧地改革,因此叶炜来时他正在与柳如萍、南霁云夫妇商讨,并将事物一应安排下去。
做法也只有一个:“大破大立,方有转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