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何金银翻了个白眼儿,合着北平城一块砖头砸下去,都能和前朝扯上点关系...

    “...我爹叫‘陈练儿’,到我这辈,还没出生呢,街坊邻居就‘小练儿、小练儿’的叫上了。”

    何金银不想再听他“卖夸”,问起“十条胡同”的信息来。报仇不隔夜,那位西装男是谁他自然明白。也正如白爷自己说的,“交接”期间的北平城,什么人都有,自己何妨不放开手脚?

    “您有所不知,‘十条胡同’不是专指一条胡同。‘八大胡同’买卖爆满,地方早就不够用喽。”

    “干脆又向周边延伸出来一些专做皮肉生意的胡同,现在叫‘王蔡朱百柳,石广火燕纱’,合称十条!其实远不止十条,前门外头做这种买卖的,得有二三十条嘞!”

    说起自己讨生活的地方来,陈小练儿嘴里如连珠炮一般。说到最后,哪家的老鸨爱敲砖、哪家的姑娘是自愿,直说的口干舌燥、嘴角起沫。

    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往后但凡您想要松快、松快,又不舍得抛费。街上随便拦住一辆,只用招呼一声‘十条’,剩下的您甭管,一准儿给您拉到相熟的老鸨院儿里。”

    不长的一段路,陈小练儿浑身汗涔涔的。他心底明白,这位“拉牌儿车的”连这些个都不知道,一准儿不是行里人!保不齐...就是传说中的化妆便衣!

    恢复供电后,北平城里最先热闹起来的就数前门外。而前门外夜间最热闹的,正是“王蔡朱百柳,石广火燕纱”这些个风月场所。

    北平“初哥儿”何金银,踏着时代巨变的尾巴,进入十条胡同,来到“春晓堂”门前。

    陈小练儿哭丧着脸,双手死死攥住车把儿:“爷,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何金银掏出新置办的瓜皮帽,拉低帽檐尽量遮挡住脸,语气不容分说:“带路!”

    “春晓堂”只是十条胡同里不起眼的三等“小地方”,从外面看就是一家高挂红灯的宅院。一进门也没有什么莺莺燕燕、香风扑面,有陈小练儿这个熟面孔,迎客、把门的“大茶壶”们根本没有上前“盘道儿”。

    有和陈小练儿熟稔的,调笑两句“又逢着贵人照应啦”,陈小练儿顶着一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脸蛋,拱手应付着。

    绕过前堂,后面是一排排挂着招牌的小房间,木板雕刻,披彩描红,甚至还镶嵌着玻璃。“翠娘”、“月娥”、“瑞红”、“秀娘”...唔,何金银目不斜视,跟着陈小练儿脚步不停,直奔别院。

    “哐当!”

    大门被一脚踹开,陈小练儿先被扔了进来,何金银举枪紧随其后。

    不同于想象中搂搂抱抱的场面,白爷一身西装,叼着烟斗正拨弄着算盘、查验账册,俨然把这烟花场所当作账房一般。

    见到何金银的瞬间,噙着烟斗的面孔上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立马恢复平静。

    “在这里开枪,您也不好脱身。”

    “咔吧。”

    驳壳枪的保险被打开,某种程度上,这也算一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