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为楚行风安排好房间,帮他铺好被子后,说要到母亲的屋子里去赶一篇稿子,嘱咐他早点睡觉,明天一早陪她去一趟小虹螺山。
夜已经很深了,王家祖先那段离奇的家史,仍旧萦绕在楚行风的脑海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拿起手机,无意地搜索着闯关东的历史,几行醒目的内容跳了出来:
“1644至1667年,《辽东招民开垦条例》规定“招至百者,文授知县,武授守备”,其中二十三年间‘鲁地移民东北者甚多’,许多辽东地区因移民而地利大辟,户益繁息。山东的百姓大多迁至大连和丹东,而其他省份的百姓大都迁至辽西和辽北。”
楚行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历史上的1644年,正值大明、大清、大顺、大西四个政权交替的时代,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皇帝煤山自缢,大明灭亡,清军入关,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就是说,简兮祖先的一家,正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举家逃荒到了这里,至今真的已经三百七十多年。
睡衣渐渐袭来,楚行风顾不得脱下衣服,直接进入了梦乡----
荆棘丛生、曲曲弯弯的羊肠小路上,急匆匆地走着一户向北逃难的人家,有老有少,有女有男。破旧的木车、褴褛的衣装,瘦弱的身体,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构成了一幅朝代更迭下凄风苦雨的人间画面。
一条湍急奔涌的黑水河横亘在一家人的面前,放眼望去,附近没有一户人家,更没有一条渡船,天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孩子他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该怎么过河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焦急地问道。
“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吗,这暴雨很快就要下了,岸边不能久坐,万一来了洪水,那就糟了。”
说话的也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明显看出他是那位问话女人的丈夫。
说话之间,瓢泼大雨如天河决口般地倾盆而下,狂风伴着隆隆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让人无法睁眼。汉子急忙让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孩去取木轮车上的破被,盖在三个弟弟妹妹的头上,自己则跑到女人的身边,将身上仅有的那件短褂脱了下来,披在了女人的身上。
狂风怒吼着,暴雨肆虐着,湍急的河水开始猛涨,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枯枝烂叶,弥漫着浑浊的水面,汉子暗自叫了一声:“洪水真的来了!”
天空中翻滚的黑云、狂风中歪倒的木车、山路上绝望的夫妇,泥泞中哭喊的孩子,为刚刚坍塌的大明王朝,唱起最后一阕国破家亡的挽歌。
汉子“噗通”一声跪在了黑水河边,望向天空,高声叫道:“我山东王氏家族,世代为农,家境贫困,无奈背井离乡,向北逃难,本指望能寻得一块栖身之所,开辟几亩薄田,养家糊口,供奉祖宗,繁衍后代,不想今日途经黑水河边,上有暴雨倾盆,下有洪水拦路,老少六口,危在旦夕。若苍天有眼,神仙有灵,助我一家渡河,我王氏一门,将代代供奉香火,日日顶礼膜拜,天地同鉴,永不变心!”
汉子话音刚落,只见黑水河岸,突然狂风卷地,黄沙盖眼,直吹得一家老小目眩神迷。
但看这股无名的风沙:
天地忽成一统
山川尽染昏黄
聚能阻断江海
散可遮蔽日光
颗颗疾如飞弹
粒粒快似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