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彼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她三岁丧父,记忆里怎么也找不到父亲的影子了。
她把《大宁史·帝王本纪》翻了一遍又一遍,拼拼凑凑阅读了父亲的一生。她的父皇是一个好君主,要不然那帮大臣也不会愿意给她父亲“高宗”的谥号。
但听完锦秋成的话,于彼觉得,于涟城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可以看着她长大,不缺席她的人生的......
“微臣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锦秋成忽然说道,“先皇是为了陛下,才不能活的。”
于彼闻言抬起头,脸上是笑着的,眼中却含着泪,“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能即位,让别人闭嘴,让那帮尊求礼法的老臣没有阻拦我即位的借口,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于涟城只有我一个女儿,迫不得已只能让我这个皇太女即位。可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他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最坏的路?”
锦秋成由摇了摇头,“并不只是这样。人人皆知要让女子坐上皇位有多不易,他们都看不起陛下,陛下那时才三岁,体弱多病,少不更事,威胁不到那些人的利益。”
“只有先皇这个陛下最大的靠山走了,他们才会觉得陛下是任人摆布的傀儡,陛下才能毫无威胁的即位。先皇要保陛下,就要去死。”
她的父亲要保她,就要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于彼没忍住笑了出来,眼泪流得更凶,“我的父亲为了我?就要去死?哈哈哈哈哈,我的父亲因为我死了?因为要我在,他就不能活?”
这真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他于涟城,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陛下......”锦秋成面露这一次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人抱进怀里,一次次地拍着她的背。
“微臣说这些,不是为了让陛下伤心的。”
锦秋成轻声哄道:“陛下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下来到这个世界的。臣知晓,这几年陛下虽不说,但心里一定会在意,微臣的意思是......”
“虽然先皇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但他爱你,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父爱如山,深沉而厚重;父爱如海,广袤而深远。它不像母爱那样细腻温柔,常常以默默无闻的方式展现着自己的力量。
父爱向来如此,沉默却胜过万千言语。
可于彼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缺席自己的人生,不会原谅他就这样丢下自己。她做这个皇帝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啊,夜不能寐,即使勤勤恳恳的当这个皇帝,也时时担心自己会突然丢了性命。
她的父亲都是皇帝呢,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偏见是一座大山,异样的眼光常常投到她身上。可又有无数人,要求她站在山顶,俯视众生。
于彼身心俱疲,避风港呢?她唯一的避风港呢......
于彼看着锦秋成,眼角有泪划过,迟疑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哽咽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