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鲁肃平静沉默的样子,孙权继续解释道:“况且昔日子敬榻上策曾言,要占住荆州,以长江之势与曹贼抗衡,江陵又是荆州重地,必先取之。”
鲁肃这才说道:“主公,对江东而言,若能拿下荆州,自然是再好不过,只可惜,江东已然错过了拿下荆州的最佳时期。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荆州在刘备之手,刘备与我们有同盟之交,此时攻打刘备不仅师出无名,也会使同盟关系破裂,请主公三思。”
孙权苦笑道:“我又如何不知,公瑾生前提醒我,刘备不得不防,如今他兵进西川,必有深意,若使其站稳阵脚,日后再想踏入荆州半步,难如登天。”
鲁肃深吸一口气,说道:“主公,曹贼雄踞北方,已是庞然大物,主公若是现在就破坏孙刘联盟,日后处境恐怕更加艰难。”
“若不如此,又当如何,总不能平白错失良机吧?”孙权语气中稍有烦闷之意。
“主公为何不就此机会北上,攻占合肥?”鲁肃愕然。
孙权沉默片刻,说道:“先前便与张辽有过交手,没有水战之利,只怕难以攻下合肥。”
鲁肃闻言笑道:“主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倘若主公现在只能被张辽拦在合肥,便是拿下了荆州又能如何?主公不还是只能据江而守?失去刘备信任之后,主公可有把握独自应对曹军带来的压力?难道主公的志向,就是当个一辈子割据一方的诸侯吗?”
孙权默然,他的志向自然不止于此,只是对江东的陆战能力缺乏自信,刘备,曹操都是从刀山血海之中一步步拼出来的,而江东基业,也是孙坚,孙策父子拼来的,和孙权没有一点关系,在战场之上,孙权仅存的那点自信,都被张辽踏营夺走了。
鲁肃趁热打铁道:“眼下江东当务之急,便是突破陆战这道难关,江东少马是事实,但谁又能说步卒弓兵就不能独步天下?只有突破陆战这个限制,培养出攻城拔寨的将领,江东才能更进一步。与之相反,一旦突破之后,以我江东水军之威,日后难道还怕拿不下荆州吗?主公!”
孙权重重点头,沉声道:“子敬说的是,险些舍了远图而取近利。”
见孙权听进意见,鲁肃终于脸色舒展,松了口气,只要能纳忠言,他就有信心辅佐孙权,成就霸业。
孙权沉吟片刻,说道:“事不宜迟,不日我便起兵,再征合肥!”
鲁肃一惊,急道:“主公!”
“嗯?”孙权疑惑看去。
鲁肃在心中快速组织语言,恭敬说道:“主公,可还记得讨逆将军昔日临逝之言?”
“子敬何意?”
“主公便是主公,既非破虏将军,亦非讨逆将军,何须追逐父兄的影子?主公之才,在内,而不在外。行军作战之事,不若放权出去。”
这些话当年周瑜不敢讲,世家不敢讲,只有他鲁肃现在敢讲!
果然,此话一出,孙权眉头一蹙,目光锐利,停留在鲁肃身上,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鲁肃心中轻轻一叹,任由孙权审视自己,心知若非年弱位重,孙权也不至于如此敏感,对所有人皆有防备。
不久,孙权收回目光,他相信鲁肃对自己是忠诚的,只是习惯性的敏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