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脚偶发性一拐一拐的,明显不是一般腿疾;情绪波动幅度大,容易失言,朋友只会越来越少,以致对愿意与你聊天的医生产生依赖,却又不肯承认;你早、中、晚都曾多次过来复诊,没什么规律,想必是工作上被投闲置散;你手上没戴戒指却有一圈压痕,大概是离婚了吧?如果有儿女的话......”
这一串话犹如冰水一般从头顶直浇至脚,又像一把剪刀把最后的一张遮羞布剪得破烂不堪,顾深显得又羞又恼又气又急,扯开嗓门就吼:“操!你跟踪我,查我家底?!”
“是观察加相处得出来的结论。”
“那你刚刚干嘛要那样子......”
陆言不慌不忙地抽出纸巾,将手擦干净了,凑近顾深的耳旁,轻轻吐出一句:“当然是在看诊,不然顾警官你认为,我是在勾引你吗?顾深,我可是在帮你诊断——你有PTSD综合征创伤后应激障碍。”
陆言一边说,一边揉着被捏红了的手腕,语气极为肯定,直勾勾地望着顾深,眼神幽邃。
那眼神像X光似的,无情地将人来回扫视得一清二楚,似要将那些腐烂得连本人都不想看的伤口,全都在一刻揭露无遗。
“你这医生......怎么还这样揭人伤疤啊?”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平日里硬撑出来的威风荡然无存,忽地起身,死死忍住眼泪,扶着墙,踉踉跄跄的就要夺门而出。
他前脚才踏出诊疗室,后脚就被门槛绊倒了,狼狈的摔在地上,虽然有地毯缓冲一下,但脚踝处传来一阵熟悉又讨厌的刺痛,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好几次发力都站不起来。
这时候,只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响,不消一会,一只白玉般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不要人扶!”顾深倔强地拒绝,正要使劲挥开,看到那只手上一圈红痕,又泄了气,低声下气的垂死挣扎。“总之你别管我,我以后也不会再来——”
可陆言就蹲在他的身旁,伸着手,力气不算很大,却不容置疑地扳着他的肩膀。
“起不来就别强行起来,坐着缓一缓,可怜的顾警官,这一定很疼吧?”
顾深完全不明白,为什么。
一场一如既往的复诊,不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顾深坐在地上,捧着陆言给他冲的一杯热可可,一边喝一边哭。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哽咽着埋怨。“行吧,我是有病,但根本不是我的错,我不想的......”
“那你要对医生坦白一点才行。”
顾深将马克杯搁到一边,像只大鸵鸟似的将自己蜷成一团。“就是莫名其妙的怪病,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慢慢说,没关系的,我不笑你。”
顾深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两年前跟一个关系挺要好的兄弟一起出任务,混进贩毒集团里搜集证据。他一时大意,身份曝光了,那些毒贩用铁棒将他的脚踝打得粉碎,还用脚踩,要他供出其他卧底......”
“然后呢?”
“我也在场,只能也抡起一只铁棒往死里打啊,到最后,他全身连哪里是骨哪里是肉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