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镜子里的人影,周延嘉悚然一惊。
有别于其他格子间,这间房格外宽敞,从中间的房梁处被一面落地玻璃墙一分为二。从他们身处的这个小房间,能将对面房间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角落的摄像机冒着红光,玻璃墙对面,是一个锁骨被铁钩穿透,像肉铺的牛羊一样被挂在墙上的年轻男人。刑讯官鞭子划过的破空声、抽裂人体衣物的窸窣声、和对面男人痛苦的喘息声,都被墙上的扩音器如实传递到周延嘉所处的监控室来。带着倒刺的长鞭像剜肉的利刃,每抽一下,就要从他身上割下一块碎肉。
他已经被审讯一上午了,满身血痕,囚服碎成一块块布条挂在身上。任这凌迟一般的刑罚持续,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年轻犯人四肢无力地耷拉着,眼神迷离,嘴唇苍白干裂,可头颅却始终高高扬起,绝不肯低下一分。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依稀可见曾经的清秀白皙,被鞭梢飞溅的血珠染红。熟悉的眉宇间却是周延嘉不曾见过的隐约傲气。
明炀的手依旧压在周延嘉侧脸上,胸膛的震动随着两人接触的骨骼皮肤传进周延嘉的耳朵,“嘉嘉,这人你应该很熟悉。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空气的震动从主人的胸腔传导到周延嘉的头皮,进入他的耳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西装革履地跪在地板上,被主人压着头像只宠物一样趴在男人的膝盖。明炀的质问有如一滴凉水溅入冒烟的热油,在周延嘉的脑内噼啪炸响。
周延嘉当然熟悉。怪不得,昨晚的明炀接了电话之后突然变得那么粗暴;怪不得,公爵说他的缘分到了。抓到的哪里是什么高官显贵的情人,分明他周延嘉的情人。
果真是无妄之灾。
周延嘉心中苦笑,熟悉是熟悉,可他确实对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头雾水。但无论如何,这人能被送来公爵府受审,还由公爵大人亲自参观审问,说明他一定是有大问题。保不齐公爵还怀疑这事与他有关。
周延嘉脑内热得发胀,说不出是因为当中跪下的羞耻,还是被质疑的紧张,“回主人,嘉嘉确实认识他。但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情。”
“你的情人犯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
“主人,是前情人,前。”周延嘉赔笑着强调。
明炀两指夹住桌上的一份报告念起来,“余故,男,28岁。南明交通部陆域运输司2级调查员。临西省安通市人,家境贫寒,父母因交通事故于多年前丧生,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后爷爷奶奶分别在其12、16岁时因病逝世。6年前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明金理工高等学院,入职交通部,成为一名5级调查员。几年间工作成果突出,接连升级,仅用三年时间便成为3级调查员。去年,余故在酒吧街一间名为“千峰”的酒吧与你相识,随后成为你的情人。3个月后,余故就升级成为了2级调查员,而此时,据他入职交通部刚刚5年零1个月。按规定,升任2级调查员至少需有5年工作经验。而实践中,除有重大贡献者外,普通调查员的平均升级年限为9年,少数表现突出者会在第6年升级。在余故的系统档案上,重大贡献一栏填写着‘发现小型稀有矿一座’,时间在认识你2个月后,地点就位于周氏辖下矿区外500米处。”明炀合上报告,视线重新转回周延嘉问:“你说巧不巧?”
“啊,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巧,主人。”周延嘉在明炀的膝盖上埋下脸,企图蒙混过去。
明炀瞥他一眼,将手里的报告卷成筒,敲敲桌子,道:“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主人,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真的不太了解他......”
话音未落,旁边的卷毛嗤笑出声,“不了解?不了解你俩床上滚了大半年?你还私下帮他编造履历升职?”
周延嘉抬头看向他,认真道:“两个人互相了解的深浅可跟床上的距离没有什么必然关系。要真是了解多等于上床多的话,那您和您身后的大兄弟得做塌了三五十张床了吧。”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公爵身后响起,那直男亲卫已经咳嗽的脸都红了。卷毛看了那人一眼,倒是没说话,他身后的寸头男人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浑身的气势越发冷肃。
哎...哎哎?看这意思,难道自己歪打正着戳中了什么。他只是感觉那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格外熟稔默契,同时那黑衣男人站在卷毛身后,却对身前人习惯性展开一种保护姿态。他只是捡两人打个比方罢了,却没想到这两人似乎真有点什么。嗯,至少那卷毛心思不纯。
听到这蛮不讲理的推断,明炀也笑了起来,他用握在手里的纸筒敲敲周延嘉留给自己的后脑勺,说道:“别打岔,说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