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立刻搡了谢珣一把,撒开脚丫子跑了,远远的,顺风送回来一句:“你去见你的公主情人吧。”
她那铺天盖地的醋劲儿,一不留神,跟瓢泼大雨似的落下来。谢珣见她往偏院跑了,一时无奈,问家仆:“没说我不在?”
家仆看他像躲瘟神似的躲公主,有点想笑,却不敢笑,回话道:“公主说知道你在府里,她还说,这次是有正事,来告知郎君。”
谢珣冷淡道:“她能有什么正事?”
把人请了听事,公主裙摆翩翩进来,她梳着高髻,头上只插了枝玉搔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开口,态度是匪夷所思的友善:
“我刚从宫中来,朝廷要打仗了。”
谢珣看着她那张画了时兴面妆的脸,斜红如火,他怀疑她是不是洗过脸盆里就只剩一堆红泥。
公主愿意谈正事,他不能不接话,让了让茶:“是,圣人打河北的意志万牛莫挽。”
“战火一起,又不知道要耗去国家多少资财。”安乐凝望着屋外秋景忽然忧国忧民,状极感慨,谢珣很不习惯,他应付两句,依旧猜不出她此行目的。
外头,小婢女低眉顺眼地捧着糕饼果子进来,白瓷盘里,一颗颗安石榴,红玛瑙似的晶莹剔透。
谢珣本未留意,府里奴婢们统一穿着银红衫子,这位袅袅娜娜一定脚,眼尾往谢珣着一乜,放好了果盘。
公主同样未在意,自顾说话:“我从宫中来时,魏博正来了一封加急表文,你猜,孙思明这个老东西想干什么?”
孙思明想干什么谢珣不清楚,但眼前,小婢子飞快地撅起嫣红小嘴,趁机冲他做了个不高兴的表情,他是清楚了,错愕的刹那,脱脱已经抱着托盘退了出去。
临到门前,不忘转身飞他一眼嗔怪,又袅袅娜娜地扭着腰走了。
谢珣目光粘在她腰身上,分了神,回头正对上安乐怀疑的目光,她朝外瞅了瞅,嗤笑道:
“谢台主看什么这么入迷?”
“一只黄雀儿。”谢珣无波无澜说道,“被野猫追了。”
安乐很文雅地抿唇笑:“谢台主家里野猫真多,要小心,野猫是养不熟的,别一不留神被挠花了脸。”
她今天跟他说话,很像一个公主,一个真正的公主,端庄,大方,言辞有微谑,但界限感很好。
谢珣没接,拾起刚才的话头:“公主说,孙思明这个时候上表?”
安乐不回答,四下一顾,径自起身来到阶前,看庭前花落,天上云卷:
“你的这处宅子,我算相熟,日后恐怕难能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