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君儒家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带着热气的风吹过潘颖秀的面孔,而他将双手轻轻地环在戴君儒的腰际。
戴君儒只是静静地骑车,没有和他说话。但是就像之前一样,在红灯停下时,戴君儒的手会覆盖在他的手上,大拇指轻轻摩擦他的手背。
尽管还没有一件事有确定的结局,潘颖秀却意外地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平静了。
他的弟弟现在在医院里,有专业的人照顾着他;张浩祥的事终於也做了了断,或者,至少展开作出了断的第一步。潘颖秀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好像突然没有什麽事情需要担心。
在戴君儒家的客厅里,他只是静静聆听戴君儒和他的父母对话。戴君儒自始至终都牵着他的手,而潘颖秀并没有打算cH0U走。他想要陪在戴君儒身边,想要听他所说的一切。那些话,在他和戴君儒同住的这些日子里,他或多或少都听过。但是听见他将自己的内心话ch11u0地展露出来,潘颖秀惊讶地发现,他被那样的戴君儒深深地x1引了。
他毫不隐瞒他的脆弱。不管是在潘颖秀面前,或是在他的父母面前。
而潘颖秀自己,也从来没有在戴君儒眼前藏匿过自己的脆弱。
潘颖秀不确定这是怎麽一回事,但是这件事很神奇。现在感觉起来,戴君儒所表现出来的受伤,似乎使他更坚强。他和父母交换的真心话,并不包含戏剧化的吼叫或许多人的眼泪,不像他和哥哥那样。但是他们之间流动的情感和理解,就连身为外人的潘颖秀,都能够感受得到。
戴君儒的父母,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们牵着的手表达任何意见,就像他们什麽都没看到一样。但潘颖秀想,或许就他们所说的,他们只是想要表达,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平凡的日常,他们不需要特别示意。
就连到後来,当他们听戴君儒和他们解释,潘颖秀是如何被自己的前任偷了钱,现在还将欠债的责任推到了潘颖秀头上时,他们也没有对他面临的困境做出任何批判。没有「所以你一开始为什麽要去拍QuAnLU0写真集」,也没有「这是你自找的」。他们只是沉默地听,当他们对戴君儒的描述有疑问的时候,潘颖秀就会在一旁补上细节。
他们专业而尊重,把潘颖秀当成和他们会谈的客户,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同情的可怜人。潘颖秀喜欢这样。
他们向潘颖秀提出了几个可行的选项,提告刑事的不正方法取得财物,以及民事上的侵占。如果他们够幸运,或许还能藉由拘提的方式让张浩祥在法庭上露面,让债权人行使合法索取债务的权利。
想到有可能要和张浩祥再度碰面,潘颖秀就感到窒息。但是他想,这大概就是改变需要付上的代价。戴君儒刚展示给他看了,怎样在面对自己内心时,依然保持尊严与理智。如果他能做到戴君儒的一半,就算只有一半,他就会当成是自己的一大胜利。
最後,戴君儒的父母也建议,他们需要再继续观察一下。如果那些人的SaO扰行径并没有减少,那麽他们会希望戴君儒和潘颖秀考虑搬离现在的租屋处。
「有需要的话,你们也可以暂时搬回来这里。」戴君儒的妈妈说。
「我们再看看吧。」戴君儒说。他犹豫了一下,补上一句:「妈,谢了。」
他们离开前,没有热情的拥抱,也没有约定下一次戴君儒什麽时候要来访。他们都知道,这对他们来说目前还是太多了,但是无论如何,潘颖秀知道这是改变的开端。
他们回到公寓,轮流洗了澡。戴君儒没有和他说太多话,不过当潘颖秀走出浴室时,戴君儒正身穿睡觉用的旧T恤和短K,盘腿坐在沙发上。他的浏海长长了,落在他的睫毛上。他正咬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眼神落在客厅另一端的某处。
潘颖秀想要走过去,想要碰触他。但是他担心他此时对戴君儒做的任何事,都会使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关系再度恶化。
但是他又怎麽知道戴君儒在想什麽?他怎麽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对呢?
只有一个方法。
如果要问潘颖秀现在知道了什麽,那就是,如果他要知道任何人在想什麽,他就得开口。总得有一个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