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露出幽暗之道,佝偻老狗将灯架油灯重握手中,回首向来人一礼,引路在前,引他径直入道而去。
不知几久,幽暗通道已现尽头,一人高之甬道豁然开朗,显现另一处雅室,之所以称之为雅室,是乃此室全然不似牢房,卧榻书桌、屏风炭炉,一应俱全,若非在皇城天牢,称之为官宦富贵之家的卧房才更为贴切。
若不是桌旁一人,手脚带着沉重镣铐,果真会让人忘了,此地乃是齐云国内,最让人胆寒的之一。
这人虎眉豹眼,长须过腹,虽带着镣铐,可依旧神色如常,只是以往雄姿不在,稍显疲怠,此刻他正起身,想要斟满面前酒盏。
只不过镣铐颇重,又牢牢拷住双手,故而几次尝试,皆不得成,这人自嘲一笑,干脆放弃,起身去往榻上,闭目休憩,忽觉牢室之外有人前来,只道是狱卒司卫又来,懒得去看,抬起带着镣铐双手遮住微阖双目假寐。
来人眼神微移,望向身侧佝偻老狗,老狗立时会意,将手中拂尘搭至手肘,轻抬步伐,便已踏入雅室之中。
快步至手带镣铐之人身侧,提起适才这人不曾拿起的酒壶,替他斟满桌上酒盏,又快步退至一旁,圣上见状,这才迈步而入,踱至桌旁。
“朕辛苦十八载,还不如你在他身旁待了短短数月?”威严神光内敛的双眸移向手戴镣铐的壮硕汉子,轻轻开口。
壮硕汉子听闻熟悉又陌生之声,半躺榻上的身形一滞,忙起身望去,桌前坐着的,不是当今圣上,还会有谁。
翻身而起,跪于桌旁,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片刻后,却是轻声一叹,叩首开口:“罪臣万钧,叩拜吾主。”
听得万钧恭敬之言,圣上目中反倒是罕见显现一丝怒意,冷笑开口:“主?怕是你早已忘却了谁是你的主子。”
万钧闻言再拜:“主子对万钧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怎敢忘怀。”
“好,朕来问你,那张图、那封信,现在何处?”圣上眼神不移,只是盯着面前酒盏中平静的忘忧之物,冷冷开口。
跪伏于地的身形一怔,不曾起身,但伏首的万钧眼神中满是闪烁不定,片刻后,开口道:“图已毁,信已销。”
“啪—”万钧话音刚落,只听桌上重重一拍,随后便是雷霆之怒。
“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于朕。”天子一怒,堪比雷霆,即便这牢室之中,没有旁人,天子之威也将这满室灯火震得摇曳不已。
“万钧不敢。”随着雷霆顿出,天子身旁万钧伏之更深。
一怒之后,天子很快冷静下来,盯着微微洒出酒盏之忘忧,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平静:“朕赐了你北境统将一职,又给了你这么些年,看来你还是没想通...朕想你活着,但,杨虎臣的命,朕却不想保。”
此言一出,万钧伏地之首微抬,不等开口,却听座上九五继续开口:“若是朕连你这点把戏都识不穿,又怎能坐得住这万里江山。”
圣上言毕,似是自嘲,又似不忿:“自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歇息,只为父兄托付给朕这江山,只盼有朝一日能一统天下,再现赢之盛世...”
话音未落,却听身侧跪伏万钧轻声开口:“始帝、麟帝之愿,非是妄动兵戈,只想...万世升平,百姓安居...兵戈一起,必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此言一出,牢室顿静,闭目立在牢室一角,已似昏昏睡去的佝偻老狗,也微睁双眸,带着别样眼神,瞥向伏地不起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