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恶人岭”三字那殷红之色扎眼,行至此碑,顾萧恐都不曾发现,而前方众人似早已见怪不怪,稍稍停歇后,继续前行,径直行过此碑,倒是队尾的顾萧,与此碑错身而过之时,兜帽之下的面上稍显惊讶。
暗运内力稍稍一嗅,血腥气味顿满鼻腔,此碑之上的“恶人岭”三字,竟是用血染红,以前方那几个恶人岭弟子弑杀性子,想来不会用家禽之血描红,那这血液出自何处,已是不言而喻...
一瞥后,少年收敛心思,随前方众人继续前行,终是在行出盏茶之后,见到了恶人岭中之景...百十房屋,依山势而建,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茅草遮头,枯枝为壁更为妥帖。
距之尚远,更为浓重的血腥气味钻入少年鼻中,令本就微蹙之眉头紧锁,眉下星眸显出急切之色,虽距尚远,但依稀能瞧见茅草房舍之上,皆有血迹,想来正是因死在自己手中的两名红袍不在,无法弹压岭中骚乱所致。
“听师父说起过,师伯喜静,我已遣人先行回岭...只是平日师伯不居岭中,只能让师伯暂居师父那里,待得我等将岭中彻底杂事彻底扫除干净,再为师伯另择一处僻静之所,不知师伯意下如何。”梁冀似察觉到身后师伯目光稍冷,只道是不悦岭中之乱,忙回首行礼。
顾萧也正想寻一处僻静之处,干脆借着面前这红袍弟子之言,微微点头。
梁冀本就想借着师弟未归,好好拍一拍师伯马匹,见师伯已不似先前那般处处透着不满,对自己所谏点头赞允,心中暗喜,忙亲自引路,行向师父居所。
渐入岭中,顾萧将藏于兜帽之下头颅再低下几分,看似厌恶这岭中一切,实则是以兜帽遮掩,以防这些红袍弟子察觉到自己左右探寻的目光。
目光掠过一处处茅草屋舍,顾萧心中已然暗惊,此地哪里是什么屋舍,虽然无铁栏,亦无牢门,但给顾萧的感觉却是于囚笼并无二致,更让顾萧震惊的是这囚笼之中得一双双目光,狠辣怨恨目光之中暗凝精光,一望便知,这茅舍之内囚禁的,绝非普通人。
目中精光之下,虽是尽力掩藏恐惧、无助,但还是隐于兜帽之下的少年尽收眼底,不禁让顾萧想起重阳笔所言,入慕容谷不得出的话来...
“哗啦——”一声响动令少年前行步伐顿止,抽回思绪,驻足回望,只见一茅舍门沿一道身影欲冲出茅舍,却在临近门沿一瞬止住,再无法前进半分。
也正因此,顾萧才得以瞧清茅舍之中所困之人面庞,蓬头垢面,浑身污浊,双手十指皆已溃烂,口角流涎,瞪目如铃,向着自己张牙舞爪扑来。
此人抬手之际,破烂袖口滑落至肘,露出手腕,顾萧这才看清此人手腕被厚重铁架锁住,适才入耳响动正是因他手腕镣铐铁索发出,不仅手腕,连同脚踝、脖颈,皆以镣铐、铁索扣住。
望见眼前这人,被当成野兽一般对待,顾萧不由微怒,可也深知此时不是发难之时...
“师伯可还记得此人?”身旁梁冀恭敬之声传入耳中,让正欲回转身形的顾萧稍稍一滞,自己本就是伪装,莫要说记得,此人自己连见都不曾见过,稍一思忖,便想以不变应万变,撩动红袍,负手凝立,一副不屑之姿。
顾萧此举果让梁冀误以为师伯对手下败将的蔑视,谄媚笑道:“都是师侄多此一问,莫说师伯,便是师侄,也不会记住自己的手下败将...这人一手快剑,江湖上颇具盛名,只可惜他的剑快不过师伯,只能将自己的下半生,留在这恶人岭中了,真是可惜,师侄们未能瞧见师伯以快制快,败他之景。”
梁冀此言一出,更令被囚与茅舍中人愤怒,欲挣脱镣铐,不知是因长时间的囚禁还是其他,挣扎扭动身形也好,嘶吼咆哮也罢,这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唯有喉中低声嘶吼,宛若野兽...
梁冀等一众红袍弟子见状,哄堂大笑,似早已不将茅舍之中囚禁之人当作人,只当成取乐的笼中兽来看待。
随着此人如野兽般低沉嘶吼,传遍岭中百十茅舍,似得感应,片刻之后,相同的低声嘶吼同起。
见已有乱象,梁冀收敛笑容,如驯兽师般,撩开斗篷,于腰后取下一小小银铃,持于掌心,开口呵斥:“你们这些畜生听好了,无论你们曾是何等地位,亦或在江湖中是何等地位,既被发配到了恶人岭,就乖乖做好丹粮的本份,不然的话...哼哼!”
银铃一现,本还再躁动不止的众人,如同野兽遇了天敌一般,各自噤声之余,瞬间蜷缩躲入茅舍黑暗之中。
相较梁冀,红袍之下少年胸膛已是急促起伏,虽是尽力保持从容之姿,但心中已是在暗中权衡,是否现在就动手将身侧红袍尽数击杀,好一探这些茅舍,去寻找李叔、霖儿等人是否被困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