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女人看着母子俩的样子,不耐烦的同时又有些羡慕。这个时候,能和亲人在一起,别的不说,起码心里头有个盼头了。
多少人,不是因为身体上撑不过去,而是因为心理上的打击,不想撑过去。只想着都这样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有个相互扶持的人在身边,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怕了。
王雯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这半年几乎要摧毁她所有的坚持,要不是心里还记挂着丈夫和儿子,她早就寻死去了。家里三个人都被下放劳动改造,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留下四个老人听闻这样的噩耗,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愧疚和痛苦沉沉的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几乎要撑不过去。
她一个女人,又和两个男人同住,哪里都不方便。而且,那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一心只想占她便宜,得逞不了就处处为难她;另一个表面工作做的好,实际上明里暗里的偷看她穿衣服。不过几个月,王雯只觉得身心俱疲,甚至想过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不过现在儿子来了,她也搬了出来,也就不会那么冲动了。她要保护儿子,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一个人来这儿,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虽然条件不好,可有人照顾,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想通了,王雯抹了抹眼泪,去打了一盆水,和儿子一起把脸洗干净。
姚叶看着屋子里的坑坑洼洼的地面,破旧的桌子,四条腿不一样长,坐上去都不稳当的凳子,真是哪哪儿都不满意。可她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可能让她事事如意。她也不是个蠢人,刚刚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后来看到了村长的不喜,她就没有再出声。现在,即使心里再不满,也捏着鼻子打了盆水,擦一擦桌子凳子。
王雯见她一个人在收拾屋子,心里顿时就有些愧疚。又看她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自己和儿子光顾着说话,不干活儿,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赶紧上前帮忙。
柴良言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前在家里也帮忙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见妈妈和另一个阿姨都在打扫屋子,自己也拿了个扫把,跟着扫地。
一个人收拾屋子慢得很,三个人就很快了。再者,屋子里只是长久没人住,所以落了点灰以及结了些蜘蛛网而已,脏也没有多脏。
三个人一边打扫,一边也聊了起来,各自介绍起了自己的情况。
王雯先是把自己和儿子的情况大致说了下,隐瞒了那个大少爷的存在,又圆了圆,姚叶倒也没有听出什么异常。
得知了王雯是京城大学的教授,姚叶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一下子就郑重了很多。她也说了一下自己会被下放的原因。
她今年不过26岁,还没有结婚。只是谈了恋爱,和男朋友一起在街上拉手,就被红卫兵抓到了。而且,她家里情况也有些复杂,母亲曾经是大家小姐,也算是犯了资本主义的错误。所以,她就被下放了。男朋友也挨了处分,但因为不像她,根正苗红的,所以没有被要求改造。
聊着聊着,王雯也知道了为什么姚叶在听说她是京城大学的教授就肃然起敬的原因了。原来姚叶奶奶也是大学教授,只不过不是京城大学的。而且,姚叶一直想考进京城大学,可惜当年高考的时候,差了几分。
王雯听完笑着道:“我今年33了,大你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王姐吧。”
姚叶倒是挺想叫她老师的,可一来现在教授这个身份很敏感,二来自己也不是学生了。所以想了想还是作罢,应声叫了一声“王姐”。
等把屋子打扫出一个能住人的样子以后,她们聊的也都差不多,对各自的情况都算是了解了。
村长杨建军也派人把粮食都送了过来。照例是磨得粗糙的苞米面和糠麸,姚叶本来对着屋子就很不满意了,现在看着粮食,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她指着粮食袋子,一脸的不敢相信:“我们以后就吃这个东西吗?这是什么啊?能吃吗?”
姚叶家里条件好,从小到大吃细粮长大,根本就不认识这苞米面和糠麸。但光看着,姚叶就知道,肯定不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