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闱,却发生了天子当政期间规模最大的一场舞弊案,影响之恶劣,牵连之广,都令阮离始料未及。
谢书墨说倒霉是真倒霉,当时天子震怒,下令彻查舞弊案,涉案官员发配的发配,斩首的斩首,参与的学生全部取消考试资格,永不录用,在雷厉风行的追查下,不少无辜学子也被牵连其中,成绩作废。
但谢书墨幸运也是真幸运,他险些没有逃过此劫。
大理寺查到谢书墨出入某些官员府邸,连着根揪出了尚书之女朱离与之交往过密。当时官府派兵来扣押谢书墨,被阮离拦下。
阮离前去求情,大理寺卿提点这位朱家三小姐:“他有心走捷径,处心积虑接近你,利用你,那是他的过错,朱尚书无辜。但若你硬要辩解他无心,那么就是朱尚书纵容女儿拉拢学子,不知避嫌,天子正在怒头上,这错说小可小,说大可大,朱小姐可得想清楚,是审他还是审你爹,你选一个。”
阮离挡在谢书墨身前,情真意切地道:“我与谢公子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过任何逾越的事,更不要说他接近我、利用我。这都是子虚乌有的指证。”
谢书墨闻言,紧紧盯着阮离的后脑,眸子漆黑深邃,看不穿在想些什么。提审的人问他,情况是否如朱小姐说的那般。
谢书墨慢慢地开了口:“是,我在与朱小姐相处的过程中暗生情愫,不由自已……的确失了分寸。”
从前话语里的情意,几分违心也不知。但这次,仿佛真的被牵动了,看不出作假的痕迹。
大理寺卿也唯有叹气。
阮离此举在旁人眼中,可谓大义灭亲,为了个男人连亲爹也不要了,硬是把谢书墨从狱中捞了出来,却害的朱尚书晚年不保,被停止查办。
朱家大哥气冲冲来得意楼向阮离问罪,要将他扫地出门,收回朱家的产业。只是客栈本就在朱离名下,阮离将地契拍在桌子上硬是拿扫帚把上门的家丁赶走。
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一个月后重新放榜,谢书墨凭借出色的答卷成功进了殿试,表现不俗,得天子赏识,封了翰林编修。
那年的榜眼却是封了蓼城知府,即日走马上任,别看蓼城不是什么经济命脉或人财亨通的大城,却是朝廷近几年发展的重点,地势也算优渥。同年的探花出路也不差,这样对比看来,反而是谢书墨,虽然留在皇城脚下得了个虚职,没法发挥抱负不说,这位子一坐不知多少年,日后能否混出名堂,全凭天子心情和他的运气了。
明升暗藏,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重用他。
谢书墨心情不佳,阮离自然要适时表态,他道:“我之前说过的话依然作数,我依然愿意嫁给你。父亲虽然出了事,可我大哥和二姐毕竟也有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他们也不是罔顾亲情的人,只要你点头,我肯定会想尽办法帮你。”
谢书墨看了他一会儿,道:“以你的家世背景,样貌品学,京城里的公子哥只要你看得上,谁又能拒绝你,何必选择我。编修清苦,你若嫁我,以我的俸禄甚至没办法置办像样的婚房,给出合适的彩礼。”
“这些我都不要啊,”阮离道,“你别把我当朱家三小姐,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成亲多简单呐,拜了天地就好了。”
“倘若日后,你只能陪我吃清粥小菜,节衣缩食……”
“我自己也能挣钱啊,虽然现在客栈的生意……只是一时的,大不了我学那卓文君,也去当垆卖酒。”
谢书墨垂下了眼睛,目光隐在睫毛下的阴影里:“你就不怕我对你只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