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直政没想到,毛利秀元并未将全部兵力派往主战场,而是在自己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一千五百人。这一千五百人虽说不多,但绝对足以延缓德川军的进度,使其后方的丰臣追兵有足够的时间赶来一同作战。
事实证明,毛利秀元这种“舍生取义”式的作战计划成为击溃井伊赤备的关键所在。刚刚击溃京极本阵,收服了京极高次和他的六千军势,这让井伊直政一直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策马于队伍的最前方,感受着部将谈论这场奇袭时的饱满热情和兴奋,井伊直政爽朗一笑,转过头对着一旁的京极高次道:“大人可别在意,都是些乡下武士,是直政管束不严,战后定要好好处罚一番。”
“兵部客气了。”京极高次嗤之一笑,“就连那些足轻都知道在下已是俎上鱼肉,嘲笑也无可厚非,倒是大人您,何必如此虚伪以换取在下的感激呢?”
听京极高次这么一说,井伊直政的表情顿时僵硬,他不再搭理京极高次,而是侧身对身旁的领路武士问道:“还有多少路程能出桧原?”井伊直政部所行进的小路,位于桧原最南侧临近小桧山,他预想中,防守小桧山的毛利军定正在桧原以东和内藤正成鏖战,因此走这条山路出桧原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不仅如此,鸟居忠政和京极军激战的地点正好在这条山路的出口往东二里处,由此突围能最快地吸收京极军,进而改写南翼战场的局面。正是由于这两点原因,井伊直政放弃了对骑兵有利的大路,选择了这条较为崎岖的小路。
领路武士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说道:“那便是小桧山的主峰,过了它,便算是走出桧原了。”
“小桧山的主峰?安艺宰相不久驻扎在那里么?”井伊直政感受到一丝危险,他立即命令使番前去探查,看看毛利军在山麓究竟布置了多少军势。
不消半个时辰。使番策马返回,兴奋地回报道:“启禀主公,据小人探查,山麓营地确为毛利军本阵,但驻兵绝不过五百!”
“五百?!”井伊直政稍稍一惊,转而冲着京极高次笑道:“看来安艺宰相也将全部兵力压上了,大人心里应该好受些了吧。”井伊直政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就是傻瓜不止京极高次一人,毛利秀元也是无脑之辈。
京极高次虽然愤怒,可还是一脸鄙夷地回答道:“靠着偷袭后方取胜,这种偷鸡摸狗之事也只有大人和您手下的军势屡试不爽了,一想到这里,高次确实好受些了。”
“你!”井伊直政本想发火。可最终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知道,京极高次是有意激怒自己,可自己有什么理由和一个败军之将斗气呢?想到这,他选择无视京极高次,调整好心态继续向前进发。
在距离毛利军本阵不足一里的一个狭窄山口,井伊直政停下了脚步。
“邢兵卫。本家还真是得天相助啊。”井伊直政望着面前这个仅能容四匹马并排走过的山口欣慰地笑道。
“主公何处此言?”领路武士好奇地问道。
井伊直政用马鞭指着面前的山口,感慨道:“此地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要害,若是毛利军在此设伏,只需三百人便可将本家死死堵住啊。可结果呢,他们竟然无视这一要害,安坐中军帐,等着本家的突袭。你说说看,是不是老天有意帮助本家呢?”
“恕臣直言。毛利军并非未发现此处,而是没想到会有军势从其背后冒出而放弃的在此的防守,您看这路两侧山坡上的滚石和滚木,肯定是此前防守此地的军势留下的。可能是前方战事吃紧,又觉的后方不会有危险,安艺宰相才将这里的军势撤出,让本家有了可乘之机。”
听完刑兵卫的回答。井伊直政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山上的滚木着实让我有些……”
正说着,井伊直政突然听到“吱呀”一声,一根滚木滑动了些许。一只脚在其后显现出来!
“糟糕,中计了!”井伊直政心中一惊,连忙朝身后的武士小声道:“命令后军改前军,立即撤退!”
武士们得令,立即策马赶往队伍后方,命令军势掉头撤退。可就在这时,也许是发现了德川军的异动,埋伏在两侧的毛利军决定提前行动,随着一声铁炮响起,山口两侧的伏兵立即将滚石和滚木推下山去,以阻碍德川军的前进;沿途的毛利军则是利用铁炮和长弓对山下的德川军发动袭击。一时间地动山摇,弹丸和羽箭如流星般从山路两侧飞速射向完全不知状况的德川军,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德川将士,许多不消片刻便被射成了筛子和刺猬。
突如其来的伏击让德川军不知所措,直到井伊直政大吼一声,勒令全军撤退,才让他们有了方向。六千军势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和伤兵后仓皇沿着原路返回,见此一幕,负责伏击的毛利军大将渡边长立即下令军势下山追击,拖延德川军的撤退以为那须资吉的支援争取时间。
井伊直政没想到会遭受毛利军的伏击,逃窜时丢盔卸甲,狼狈之态尽现,京极高次瞅准时机,趁乱脱离战场,在随后遇见的两名毛利武士的护送下来到毛利秀元本阵,小憩片刻便立即启程前去集结军势,准备趁乱击溃鸟居忠政,一举抵定南翼。
也许是发现了毛利军不过一千五百人,井伊直政逐渐恢复了理智,他命令随行的武士前往后方召集军势,准备回身吃掉这股毛利军,进而攻打秀元本阵,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