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秋收工作已将收尾,稻田里该收的稻谷所剩无几,再过二天,打谷场又该忙碌起来了。暮色渐起,一天的劳作即将结来。我只要把已捆扎好的稻子挑回生产队打谷场就可收工了。正欲矮身于扁担下,把扁担搁上肩头,起身挑起稻子时,只见土桥方向的村道上过来了一辆自行车,骑车人是李医生。
李医生这个时候到我们大队,有人到公社兽医站求诊,他下来出诊。想想此事不可能,现在我们大队里,社员们都信得过我,牲畜生病、阉割基本上不出大队,全由我包圆了。他肯定不是出诊,应该有其他事吧。
李医生车头一拐上了我们4队的村道,一会儿功夫,到了知青点。看来,李医生是来找我的。我忙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挑起担子往回走。
我们知青点后面就是打谷场。等我把肩上的担子放下,解开捆扎的绳索,李医生已在场头叫我了:“易一文,在收稻谷啊。”
“李医生,你这个时候到我们大队,是在出诊吗?”
“有你易一文在,我们还用得着过来吗,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你来找我,是兽医站有什么事吗?”
“没有公事,私事。”
打谷场上,社员们把最后一捆稻谷挑到场头,放下稻子就收工回家了,场上只有几个老把式还在把撂倒在场地上的稻谷,一捆又一捆码成二人高的稻垛。
李医生把我叫到远离老把式们的地方站定,说道:“易一文,今天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废话就不说了,我是来给你做媒的。”
“做媒?”
“对,做媒。就是给你介绍对象。”
我有些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句:“李医生,你是来给我介绍对象?”
“是啊,我看中了一户人家,这家蛮适合你的。”
面对这突兀的话题,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说什么好。
李医生看我不说话,又说道:“易一文,你这是怎么啦?”
我有些醒过神来了:“李医生,我好像没有委托过你,请你帮我介绍对象。”我这话说得有些冲,不知李医生听了会不会生气。但当时我内心确实有些慌乱,口不择言,而没有换位替李医生想一下,他能否接受我说话的语气。
“你是没有开口讲过,但你可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种猪场苗师傅和你三人一起到县兽医站参加母猪人工授精培训班,当天晚上在你家吃晚饭,饭桌上,我与你父母讲起过你个人的终身大事。你家境况不怎么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你父母最大的财富就是你们五个儿子。但儿子们长大后都得成家啊,在城里,年轻人成家,只要男女双方对上眼,两个铺盖卷儿一拼,找单位或居委会申请一间房就可结婚。但在农村,男方家没有房子,就无法娶妻成家。苗师博还说起他们大队吴州知青入赘做上门女婿一事,当时饭桌上有点儿尴尬,我看你父母神色不悦,但苗师傅说的是实情。回招待所的路上,我说了苗师傅几句,怪他多嘴,苗师傅还不买账。这事儿我记心头了,你是我看好的年轻人,这一年多来,我外出诊病,多了一个心眼,与求诊者有意无意间搭讪攀谈,看哪家有适合的女孩就想牵根红线,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李医生,你给我找做上门女婿的‘婆家’。”
我心中的不快。写在了脸上。李医生,你应该知道:让知青做上门女婿,此事最伤我们知青的自尊,是戳知青肺管子的话题。
李医生见我不高兴,但没打住话题,继续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对,我在给你找一家适合你上门的人家。”
“李医生,我易一文这辈子如果娶不上老婆,成不了家,也不会去做上门女婿的。爸妈把我养大了,我得对得住他们的养育之恩,不能丢了祖宗的脸面。今后,我有能力,就找对象结婚;没有条件,也就认了,打一辈子光棍。”我真有些生气了,也顾不了李医生是我尊敬的老师,不怕拂了他一片好意、扫了他的兴,我亮明了自己到婚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