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迎来了第一场雨,凉风习习,天空水汽弥漫,富丽堂皇的宫殿上,落下一层层淋湿的暗影。
坤宁宫内,顾皇后坐在罗汉床上,远山黛眉,精致如琢,一双眸却暗淡无光,凝着窗外出神。
案几上的茶水又凉了,宫人麻利地换一杯新的,来回几次后,见顾皇后无任何想要品茶的意愿,侧立一旁的宫人忍不住道:“娘娘,窗外有雨,风吹着冷。”
“无妨,你先下去吧,不用在此伺候。”
宫人欲言又止,殿外忽而有了动静,顾皇后回眸张望,见来人是韩若,黛眉微蹙,眼睛里,满是失落。
宫人见韩若来了,如临救星,她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又要凉了的茶杯上,朝韩若使了眼色。韩若不动声色地点头,宫人安心地离开。殿内只主仆二人,韩若给贵人披了件外衣,后附在顾皇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顾皇后默默地听完,抿唇不语,反而韩若说完后,愤懑不平道:“五皇子心术不正在先,怨不得顾姑娘。”
顾皇后不十分认可韩若所言,张了张嘴,面色平静道:“兄长爱女,多少偏颇。就事论事,五皇子有过在先,可与锦瑟的婚事上,他的的确确是吃了亏的。”
“听宫人说,慧贵妃摔了好几个上好青瓷,贵妃将过错悉数推到了顾姑娘身上,顾姑娘成了王妃后,以后进宫了,怕是贵妃为难。”
顾皇后却摇了摇头,“慧贵妃是高傲了些,但做事畏手畏脚,饶是她有意为难,却未必有胆量做。况,锦瑟大了,嫁了人后,便是王妃,总该知晓世间冷暖,为人处世之道。
翊坤宫那边厢,慧贵妃出口恶言,不堪入耳,可这边厢,顾皇后心不在焉,不愿生事。韩若听了几句,叹道:“娘娘心慈,若慧贵妃能有娘娘一半儿善解人意,何至不讨太后喜欢,五皇子的储君之位,怕是早就定下了。”
“休得多言!”顾皇后睨了韩若一眼,一向温和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快,“朝堂之上因着储君之位争争吵吵五年之久,其中缘由错综复杂,太后不喜慧贵妃是真,但真正决定此事的是皇上!日后坤宁宫内不得讨论此事,若本宫发现了,决不轻饶!”
“是,是奴婢一时嘴快,娘娘恕罪。”韩若没想到顾皇后反应过激,立储一事耽搁多年,皇宫内多多少少有些风言风语,大家心照不宣,私下里提及此事,皇后虽禁止宫人多嘴,但未曾像今日这般语气不善,像是一口气堵在心口发泄不出,心中渐渐不悦起来。
韩若眼神一闪,落在了案几上没了热气的茶杯上,再看看窗外,对着养心殿的方向。她即刻了然于心,乖觉退在一边,不再多言。
顾皇后着实没心思纠结翊坤宫的事,她这几日心烦意乱,借故头疼免了请安,实则是在逃避。
许是发觉自己一时失控,顾皇后隐了不悦,温和道:“慧贵妃出身小户,一路走到今天俱是不易,她心胸至此,今后再改恐是为难。本宫不好多说,但求无过,只要慧贵妃别身处事端,太后会一直睁一眼闭一眼。”
韩若一想当初慧贵妃因何进东宫,这些年慧贵妃得宠之由,点头不语。
“何况,皇上宠她。”末了,顾皇后凤目微阖,言语间溢着酸苦。
自那日皇上拂袖离去之后,就再也没进过后宫。顾皇后已然做好了输的准备,可第二日,圣旨一下,顾皇后刹那间心头一颤。
她赢了。
顾皇后先是一喜,而后便是淡淡的失落。她以为,自己赌赢了,皇上或许会回头,多看她一眼。
然这些天了,自那晚顾皇后在寝殿与皇上提及顾锦瑟与裴泽的婚事后,皇上再未踏足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