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月余来担惊受怕在大漠里疲于奔命,今夜乍来温柔乡里,正喝的高兴时,酒盏却被裴据夺走了,忙靠过去抢,手腕却被裴据抓住,正用力挣开时,见史安国与怀里的姑娘唇齿相接,不由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有些烧得慌。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今夕已欢别,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自从别郎来,何日不咨嗟。黄檗郁成林,当奈苦心多……”
云中伏在裴据怀里,正羞窘不知如何自处时,听得歌声婉转,清越出尘。抬头望过去,见台阶上立着一个白衣女子,只发间挽了支翠玉簪子,恰如出水芙蓉空谷幽兰,风鬟雾鬓绰若仙人。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静寂中,心跳可闻,片刻后才欢声雷动,听楼下欢呼声才知,原来这就是明月姑娘,这凉州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明月姑娘莲步轻移款款下楼,身姿曼妙如画中仙子,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不知为何竟踏空了,眼看就要摔下来。
众人惊呼了一身,却见裴据身边的姑娘飘到台阶前,堪堪接住了坠下的明月姑娘,鸨母和侍女们也赶了过去,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姑娘好身手。”史安国先赞了一声,自问做不到如此迅捷。裴据素来不喜女色,河西人所共知,方才便疑惑,这姑娘貌不惊人,为何竟有系臂之宠,果然是别有妙处啊。
他这么一说,桌上众人的视线便若有若无扫了过来。明月姑娘扶了侍女,落座后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见云中垂首坐着,白生生的耳垂上坠着金叶流苏,手中抓着裴据的衣带摆弄,羞颜腼腆娇憨动人。
“史大人谬赞了。”裴据举袖遮了遮,将自己的衣带扯了回来。
曹雪竹见了后心下暗笑,不过是上去抱了抱,就成了只煮熟的虾子了,可惜这一副少年怀春的旖旎风光,只有他和阿据能猜知一二,不过史安国赞的是钟小兄弟,阿据却理所应当谦虚了一句,听起来还似有些不悦。
席间俞侍郎一连三问,使他听了如同拨云见月,这些年来不止朝堂,连民间也是战是和争论不休,却谁也未曾想到这关键之处。曹雪竹越是深思越是叹服,最后虽只有不知二字,但心里却似活了起来,直到明月姑娘妙曲惊人,才使他恍过神来。
今日来的人,看起来是各有心事,往常明月姑娘露面时,只要是在场的男人,无不人人自醉恍惚迷离,曹雪竹转头看了一眼楼下,见他们有的伸长了脖子往上看,有的闭着眼摇来晃去如痴如醉,主桌上的这几人……倒是有些意思。
孟大哥不是头一次见明月姑娘了,尚且怔望了半日,被盈盈姐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史安国双目灼灼,将怀中女子搂得越来越用力,那姑娘咬紧了牙关不敢痛呼出声。至于京里来的那几位,唯有探花郎眼前一亮,但转瞬便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瞧着颇有些心神不宁。
还有那位俞侍郎,绯衣玉貌瞧着年纪和顾公子差不多,但能做到礼部侍郎的高位,少说也有三十往上了吧,看向明月姑娘的目光波澜不惊,折扇轻摇不疾不徐,持重如此实属罕见。连他身后侍立的青年,也垂眸敛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曹雪竹隐隐有些不安,看了裴据一眼,见他又双眉紧皱,知他在翻来覆去,琢磨俞侍郎方才的那番话。
“俞侍郎,这葡萄美酒,比之京中如何?”
史安国看了一眼裴据身边的明月姑娘,这何止是凉州第一美人,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这些年他也曾动过心思进献皇上,却始终有些舍不得。只是美人烈性,自从知道她喜欢诗书字画后,把府里珍藏的历代名家之作都遣人送了来,她却始终不为所动,熬得人心里又痒又甜。
是了,清风明月以待君,凉州人都知道,明月姑娘喜欢的是河西的裴公子,一个是驰骋沙场人人称赞的大侠,一个是九仙阁绝色无双的头牌,谁敢说一句不配呢,如今见两人坐在一处,就如同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般,让人不得不赞一句赏心悦目。
不过,等今夜一过,她也就没什么可惦记的了。史安国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快意,笑着问了身边的俞侍郎,这老狐狸,明明是他自个儿的差事,却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着急。
“自然是各有千秋,怎么,大人时常惦记着京里的美酒?”俞侍郎含笑揶揄道。
“惦记有什么用!”史安国听后摇了摇头。
“大人若是想喝,下官这里刚好有一坛子黄封酒,是离京时陛下亲手赐下的,正好今日宴会,与诸位共饮,才不负陛下一番美意。”